京城往事(2
)公廁與抽糞車
七十年代的公廁大多是灰磚牆,上蓋石棉瓦,男廁和女廁中間隔一堵牆,牆中央最高接近房頂處開有一個小窗口,那是掛燈泡的地方。一盞小瓦數的黃燈分照著兩邊,水泥板上開列著幾個長方形的口子,就是蹲坑兒。」
蹲坑兒」 這個詞兒曾被廣泛使用於警察抓人時的行動方式,是個動詞。
大雜院里,以前也有廁所,不過都很小,很簡陋,記得很小的時候,見過掏糞工人背著長木桶進院子里的廁所掏糞,應該是和勞模石傳祥的工作是一樣的吧。
公廁就是社會活動的公共場所,三老四少,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到這裡聚會。斯文的,粗野的,都要暴露自己原始的一面。關係近的,蹲在那裡,有濁氣相伴,暢意閑聊。有兩家打過架,吵過嘴的,也不得不尷尬面對。
街坊鄰里,國際國內,從中央到地方,各類消息在這裡交流。首鋼工人漲工資,中央交響樂團的音樂會,也曾是這裡的討論熱點。更有位球迷拉完屎還不肯走,站在門口和裡面蹲著的幾位探討尤文圖斯和國際米蘭的比賽,痛罵蘇永舜指導中國男足的變陣。雖有惡臭不能減其興。
還有另一類的故事就不是太妙。有一位女同學的二哥因為扒廁所偷看女人被片兒警帶走,還判了刑。想來真是可悲,那時候,性是隱晦,不可見不可說的,一個年青人只因抑制不住性好奇,就毀了一生。而且,鄰裡間是沒有秘密的,被人指著說哪家的孩子扒廁所。全家人都抬不起頭來。
公廁的背後大多是民居的后牆,由窗的肯定是不敢開了,味兒就受不了。更糟糕的是有人對著后牆撒尿。住在裡面的人有多難受,沒經歷過不知道,但通過看后牆上寫的警告,諸如對此牆撒尿者,斷子絕孫,全家死光光,生孩子沒屁眼之類的善意提示,還是可以想見的。
還有件奇事,有一條衚衕的公廁竟被人佔用,改建成新婚洞房,門口兩側貼上紅喜字。那時候住房緊張,這對新人也是迫於無奈吧。不過還是佩服他們的膽量和勇氣。
公廁外一般都有一個化糞井。定期有罐式汽車來抽取,小孩們叫它抽屎車,抽屎車工作的時候,有個類似水泵的機器,轟鳴著,一股惡臭瀰漫在空氣中,經久不散,家家關門閉戶。在街上見到抽屎車象見到瘟神一樣,立馬跑遠。
小學里有一門常識課,教課的是位年輕的女老師,有一堂講什麼是聲音,老師讓同學們舉例,有個調皮的壞小子,先是說撒尿的嘩嘩聲,接著又舉例抽屎車的轟鳴聲,氣得女老師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
後來,改革承包了,臭大糞忽然變成了香餑餑。城裡的大糞賣給郊區的菜農,成了搶手貨。清潔隊的小年輕兒開著抽屎車四處抽糞。隨之演變成搶屎大戰。以前十天半個月來一次,變成三五天一回。分片兒包乾的被四處偷取所打亂。再後有「聰明」的主兒採用注水的方式,半車糞加半車自來水,糊弄農民兄弟。所以後來有了「注水肉」。應該是先有注水糞,後有注水肉吧。
一報一還,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