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民主「理論」性質的一個說明
民主日記(25)
武振榮
2010年12月27日 星期一
在日常用語中,我們常常說到「民主理論」這樣的話,可是,我們只要對民主做了研究,便會發現這個詞是不達意的,僅僅是一個方便的稱謂,缺乏一個基本的實事之支持。譬如,我們在說到別的理論時,我們會由此而聯想起特定的作家,特定的著作,以及由作家、著作和對之做出解釋、註釋的若干人構成的一個系統來的。如我們在說到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或者薩特、胡塞爾、佛洛依德理論的時候,情況就如此,但是,對於篤信民主的人來說,肯定沒有一個和上面理論相似的理論存在,不信?你可以試著舉出它來。實事是,人們為了達到民主,可以形成許多的思路,而每一條思路也許都可以構成民主的理論,但是,卻沒有一個總的理論可以包括民主。
上述意思無非是說民主沒有一個「主義」的思路,但是卻有著一種非主義的系統。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中國人習慣了以往的主義式的思考問題的習慣,所以,在敘述民主的問題時,往往擺脫不了過去的習慣,於是,用一個特定的理論企圖把民主包進去,就使我們無意中回到了過去的理論中去了。無論怎麼說,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長期對我們的統治,使我們的思想很容易落入主義理論的窠臼,因此,民主人士(特別是民運人士)在理論問題上面臨的困難和危機,是要比人們想象的大一些的。我的看法是,在近2-30年的時間裡,中國民主事業沒有展現出明顯的發展態勢,並且表現得今不如昔,其中的一個原因也與此有關。
我們中間的一些人,特別是那些一心一意要使中國早日民主化的人,很容易做出如下的事情:他們想著中國的民主應該存在著一個未被發現的「理論」,因此,一旦我們中國人對之做了統一的認可,民主就最後的成功了,顯然,這是一種錯誤,把民主同我們已經熟悉了的專制主義理論混淆起來了。
我這樣一說,是不是中國的民主就不需要理論了呢?不,不是的,我的本意是說我們目前需要的民主理論絕對不是那種存在於我們個人之外的、於我們自己的存在毫不相干的「客觀」的真理,我們只有發現它,服從它,並且在實踐中應用它才會使我們受益,而是說,今天的民主理論,是同我們中國人近100年的民主革命和民主運動的歷史緊緊地交織在一起,因此,它並不是一種「客觀」的東西,不是「不依」我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東西,而是於我們中國人的「血和肉」聯繫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的東西,儘管在過去的100年時間的長河中,這點點滴滴的東西哪怕是相互衝突的,我們也得要去尋找它,理清它。
這樣一說,毫無疑問,我們所需要的理論,就不是純粹的理論了,它是慘合著我們中國人的實踐,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它就是我們「經驗」的東西,其中有我們曾經投入了的情感、希望和信心。
為了把問題說得明白一點,我打一個比喻,民主的理論好比是一襲和尚的袈裟,它是一種千補百衲的東西,好像是用100家的破布做成的(在文藝作品中,和尚稱「老衲」與此有關),而專制主義的理論,卻是由一位甚至公認的服裝設計大師設計的,因此,在民主的理論中,其價值存在的方式是「點滴」式的,而不是「統合」式的。所以,人們在說到一種民主的理論時,有以下兩點需要注意:一、它的價值是一時一地的,二、它聯繫著經歷民主的人的經驗與情感。
就上面的第一點而言,有著一個中國民主的100年歷史,卻沒有一個100年的理論——這就是我的觀點。反對我的人可以說,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不就是一個100年都有價值的東西嗎?我的回答:並非如此,孫中山的理論在他生前被他自己修正了多次,他死後又被別人反覆修正,就連毛澤東這樣的人物也曾經修正過它。因此,三民主義的存在之價值歷史,其實也是被分割為「點滴」的。就這個意思講,我個人尊重三民主義,但是, 不認為它可以指導中國大陸的民主運動。原因很簡單,大陸的民主運動的最要緊的是這近60年時間,而在這個時間中,三民主義和大陸民眾可以說幾乎脫離關係,因此,在大陸人民近60年的政治實踐中,三民主義即使存在,也是「點滴」的。
就上述第二點講,中國雖然實行了「開放政策」,中國之外存在的許多重要民主理論都可以被引進中國(實事上也是如此),但是,為什麼被引進的民主理論「幫」不上中國民主的任何「忙」?反而,許多理論卻「幫了倒忙」呢(最突出的如「中產階級論」、「精英論」)?因為,它缺乏中國人的情感和經驗;而民主的理論,如果它真正地可以指導人們的民主行為的話,那麼,其中可以起發酵作用的、最主要的就是「情感」和「經驗」此兩樣因素。當年,歐洲的馬克思主義和俄國的列寧主義不被引進中國的那種情形,不可能再到中國重演了。
民主理論並不是要解決一切問題,它僅僅是為一點而被設計出的,那就是在正常的政治事務中,如何、怎樣集中多數人的意見以便於造成一種公共的秩序,舍此之外,它沒有意圖;如果說有的話,那麼,民主好像也有它的奇妙性,就是此一解決問題的意圖卻看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衍生出了許多始料未及的價值,如果對每一種價值的論證都可以形成一種理論的話,那麼,民主理論的多元化性質就是不證自明的了。
上述意思也是說,民主的理論,往往是一種「衍生」的東西,它的優點並不在於它是在事前由理論家的一種精心的構造,而是相反,理論家門為了對自己的(民主)主張進行自圓其說而展開的一種辯護。因此,民主理論的價值在於它給如何可以達到民主一種指示,而是本身就立起了價值,也就是說,它的價值是「橋」性質的,而是「旅店」性質的。
有著這樣的一種心態,我們在紀念辛亥革命100周年時,就有可能避免一個大呼隆式的走過場的錯誤,而是借用此機會好好反省一下我們中國的100年民主歷史,並且在反省中,尋找出我們所需要的東西。說的明白一點,我們要把在100年時間裡中國人民中間的任何一點民主的東都拿了過來,把它和其它的東西「縫補」在一起,以最後做成我們民族的千補百衲的民主「袈裟」。
如果在這一襲袈裟做成之後,你在其中發現了馬克思的一塊,毛澤東的一塊,那麼,你不要奇怪,它們都已經是脫離了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那兩個大整塊而變成為民主袈裟里的兩塊「補丁」了,只有這樣,中國民主的偉大風浪才可以再一此的興起,以最後的沖跨專制主義的大堤,給中國一個民主的天地。
《民主論壇》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