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與「文革」

薄熙來與「文革」

武振榮

薄熙來事件發生后，人們又扯到了「文革」。許多人說「唱紅打黑就是文革」，有人的說「薄熙來想當毛澤東」，甚至網上出現了「薄澤東」的名字；聯想到薄熙來事件剛剛發酵時，溫家寶所說的「警惕文革」，可謂一錘定音。一時間，一個「薄熙來要搞文革」的話題，弄得紛紛揚揚，以至於網上出現的文章標題竟是「中國不要薄澤東」。

為了撥亂反正，《環球時報》前一陣連續發表了3篇就薄熙來事件再批文革的文章，其中的話語，令人噴鼻。近日，《中國不能再出毛澤東『薄澤東』》的文章竟然斷言：「不批文革，就出薄熙來這樣的高官」。

文革中的薄熙來

上述話題是一團亂麻，為整理出格頭緒，我們無妨先看一看薄熙來在文革中的情況如何。文革發生時，薄熙來17歲，他的老爸薄一波被打倒了，老媽胡明被逼死了，他在文革初期，參加了「老紅衛兵」，參與了「打倒」其老子的活動，「聲明和被打為反革命的父親薄一波斷絕父子關係，並狂呼口號，親自帶頭踢打薄一波，暴抽薄一波的耳光。」《薄熙來其人1：文革'聯動'血債 打死'兩彈一星'元勛》

即使這樣，在風雲變幻的文革中，薄熙來同「反革命的老子」「劃清界限」的行為，並沒有得到承認，「1967年12月下旬，20歲的薄熙永，18歲的薄熙來，16歲的薄熙成，都被投入了監獄」（《薄熙來一家文革中命運坎坷》2012-3-21《加拿大家園》）。出獄后，又進「學習班」，改造思想，最後進工廠當了工人。

一句話，17歲的薄熙來在文革之的遭遇和自己的老子一樣，都是由紅變黑的標本，飽嘗了家破人亡的苦頭，因此，在這裡可以得出的結論是：如果文革沒有被「徹底否定」，薄一波翻不了身，薄熙來自然不會飛黃騰達，到他犯事的2012年，充其量是一退休工人，幹得好了，也不過是個車間主任而已。

問題是：後來，文革被「徹底否定」了，薄一波鹹魚翻身，薄熙來兄弟姐妹也跟著雞犬升天了。難道這不是事實嘛？因此，「不批文革，就出薄熙來這樣的高官」的話，簡直是胡說八道。

薄熙來是在「徹底否定文革」的大環境下，由工人搖身一變而成為當權派的，憑藉著「復辟」了的薄一波的羽翼，他步步高升，此種明顯的事實，卻被胡說八道給蒙住了。

聶元梓是怎麼說的？

《》2012-4-4轉載的一組消息很有意思。薄熙來事發后，一位記者採訪了90歲的聶元梓（在文革中，她被稱為「老佛爺」，一時極紅）：

記者問她，知道唱紅歌的薄書記下台了嗎？回答說，知道，電視上不是宣布了嗎？唱啥紅歌啊，這薄熙來是真傻假傻？親媽都在唱紅歌中給唱死了，還唱個啥勁啊。我們那時候是聽毛澤東的話，唱紅打黑幫，現在啥時候了，不興這一套了！

薄熙來與毛澤東

薄與毛，不是對等的人物。要說他倆在「野心」上對等，我不反對，但是，「野心」這東西想必人人都是一樣的，難道汪洋、張德江就沒有野心？因此，判斷野心大小的事情，聰明人不為。中國民間有一句話：「論淫論行不論心，論心人人都一樣」，此話當真。

我認為，說薄熙來在重慶搞文化大革命，是笑話。薄熙來被喻之「西南王」，和文革的李井泉職位相當。文革時，四川乃至大西南的一個最震撼人心的口號是「打倒李井泉，解放大西南」。因此，在2012年，重慶如果真的發生了文革，那麼，第一個被打倒的不就是薄熙來嗎？

說胡錦濤要在中國發動文革，此話說得通，但是，說連中央局常委都不是的薄熙來想搞文革，不就是亂彈琴嗎？

你說薄熙來想當毛澤東式的人物，我不反對，但是我要說的是，毛澤東其所以在文革中被造成「神」，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在1966年的關鍵時刻，當共產黨利益和人民利益發生公開衝突時，毛號召黨員和幹部「站在人民群眾一邊」，支持人們造反，公開承認「造反有理」，並且用「打倒閻王，解放小鬼」的口號給人民造反行為火上澆油，試問，薄熙來做得到嗎？敢這樣做嗎？毛在成「神」的時刻，把劉少奇、鄧小平、楊尚昆、薄一波、習仲勛等人打成「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說他們是「叛徒」「搞資產階級專政」，「復辟資本主義」，把他們像老鼠一樣的放到街上，讓造反派批判——難道不是事實嘛？試問薄熙來能夠做到嗎？

薄熙來想做毛澤東（試問「黨中央」的那一幫子人，誰不想做呢），一點不假，但是，他和毛澤東「八竿子都打不著」卻是事實。毛澤東在中國已經「絕版」了——是我的一個觀點，是說毛澤東當年能做的事情（使用個人的力量，使按部就班的、有序可循的共產黨文化大革命政治運動突然間轉變成為人民政治大解放運動），此後的任何人都做不到。因此我假設，即使中國今後出一百個獨裁者，也沒一個是毛澤東式的。

毛澤東權力於高峰期間的運行模式是：一邊是孤零零的毛澤東（加上幾個「親密戰友」），一邊是如「蜂蜜」和「螞蟻」那樣組織起來的數以億計的自治人群（用網路語言講，是「分散式」的），因此，它絕對是一個暫時的現象，是特定條件下的一種特定現象，在前蘇聯沒有，前東歐也沒有；在朝鮮、越南和古巴這等極端專制的國家都沒有，是1966年中國事變的一種非設計性的產物，就連毛澤東本人也說了幾個「沒有想到」。

這就是說，在1966年中國大事變（它影響了全世界，在法國、日本等出現毛式組織，在美國也出現了毛澤東派）中毛澤東的個人獨裁權力在達到頂峰時，它「打亂」或者「破壞」了中國現有的、完整的政治組織體系（如共產黨組織、共青團組織），激發和誘發了「新生」的「群式」或「分散式」的人民自治組織，所以，在毛澤東「絕種」之後的時間裡，自治組織卻不時地出現了「生物式」的復活。

1989年的4、5月，文革中的造反派自治組織在「高自聯」的名義下，給復活了，在文革過去的23年時，第二次文革又來了。

我上面引用的《中國不能再出毛澤東「薄澤東」》的文章中說，「美國前高官溫伯格」認為，1989年鄧小平出兵鎮壓，就是要「防止」中國出現第二次文化大革命，「當鄧小平等人在人民大會堂看到廣場上黑壓壓的人潮（筆者註：即我說的『群系統』、『分散式』），就想起文革景象，擔心文革再出現，所以出重手鎮壓」。

不僅如此，我還要問：薄熙來想在共產黨之外組織隊伍嗎？他敢說「資產階級就在共產黨內」嗎？他敢號召人們造反嗎？他只說了一條冒牌的「毛澤東語錄」：「敢於惡鬼爭高下，不向霸王讓分毫」，人家溫家寶就不答應了，說他要搞文革，一下子就哉到了，老婆進了監獄，兒子被控制，他自己也生死不明——這難道是毛澤東嗎？毛澤東把他之外的共產黨高官，哪一個不像「猴子一樣地耍過」呢？誰跳出了他的手掌呢？鄧小平那麼剛強，不也是向他磕頭求饒，保證「永不翻案」嗎？而可憐的薄熙來，不等胡總發話，溫相的一個表態就把他給廢了，他和毛澤東差多少——不妨用尺子去量。

薄熙來可怕在哪裡

薄熙來有他的可怕之處，文革中，他遭受了如此大難，但是沒有像別人那樣仇恨文革，竟然在他的領地內大唱「文革歌曲」，是有一點可怕；更不用說文革中，他踢斷親爸的肋骨，也很可怕，這樣的人如果進入「常委」，最後當上「九常委」中的龍頭老大，其它的人，完全有可能同毛澤東手下的戰友們遭遇的那樣被「打倒」。同海沃德事件聯繫起來，「倒台者」被毒死，都有可能，所以，把毛澤東文革中對待戰友們的這一副圖畫，套在想象中的薄熙來掌權的未來畫面之上，的確有點合適。

就上面的事情，我想起了「狼來了」的故事，當溫家寶在對著「薄熙來」這一隻文革中的「狼」大聲吆喝「狼來了」時，「狼」給死了，沒有來，可是呢？當他們鬆一口氣時，造反的「狼群」再來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誰能夠為中國今天的治理開出一個方子呢？沒有人！改革30年了，社會不是愈來愈治，而是愈來愈亂，愈來愈黑，統治者不是愈來愈好，而是愈來愈貪、愈來愈壞，人民不是愈來愈富，而是愈來愈窮、愈來愈無權。因此，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踢開共產黨委鬧革命」！

共產黨被「踢開」了，人民必然分成兩派，不意願搞文革中「派斗」的人，也不得不搞啊；到兩派斗得你死我活，難分難解時，必然有人說「用投票解決勝負吧」。於是，民主就立定了（文革沒有走到一步就結束了）。

總之，「狼來了」的故事裡，「薄澤東」沒有來，民主倒來了。

難道就沒有辦法避免文革嗎？

辦法倒是有的，那就是像上一個80-90年代台灣的國民黨一樣，開放政治，讓那些對國民黨滿懷醋意的人自由組織起來，讓國民黨內部派系鬥爭也公開化，這樣，文革就避免了。可是，到過台灣的人，看了台灣的現狀之後說：「想不到台灣的文化大革命還再搞」——那就沒治了。

台灣沒有了毛澤東，文化大革命照搞不誤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辦法啊。

中國目前的事情亂得一塌糊塗，到時候，偉大的人民解放運動和自治運動會把一切搞得有條有序。

2012/5/20《民主論壇》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