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喜歡這段古詩詞名句,只是因為頗似描繪櫻花怒放後期落櫻肆意的那種氣勢恢宏與豪放的壯觀。
又是一場雨後,些許泣瀝,那麼良喜憂鬱。這櫻花,猶如前來與我們訴說離別的晩春的余雪,一簇簇、一片片地飛落下來,粉色溶盡,飄飄悠悠地地折射著白白的別離時的語言。像是寂寞,又不全似寂寞。
我喜歡觀櫻花。
更又偏好觀察仲春后、初夏前的落櫻。
從天空翻滾而下的落櫻,彷彿無數被扯碎了的美的象徵,一葉葉、一片片櫻花花瓣,與其說是像漫天飄著紛飛的雪片,卻更似綻放的柳絮、或蒲公英的絨花,天地間肆意飄灑,縱情融化,在一霎間歡欣喜迎初夏的滋味。
然而,一矣埋身其間,萬千櫻花的落櫻,恍惚一片思念飄零的無奈。似一種約會,也是一副蒼寂的雪景。
那天,我蹲座坐在落櫻繽紛的櫻花街心公園一隅,一位老婆婆呢喃著像是對我在說,因為周圍沒有他人,「我,已經82歲了,但是,你可別認為我的腳是很久前就不好的啦」,她漫無對象目標地說著,她說她的腳是最近騎自行車外出,為了讓走路的行人,摔下車拆了腿。因為自行車不是眼下年輕人踩的那種低車架、無前橫檔的新款,是一部陪伴了20多年的老式自行車。
別再騎車了,我對她說,要騎,也得換1款低車身的自行車啊。
「我在這住了36年了」,聽見我搭了她的話題,她顯然很亢奮,也可見老婆婆的耳還極管用,連我那麼輕聲的話語都聽得出。
「這些樹,櫻花樹,是30年前栽下的」,她說,起先還不知道市政府栽的是什麼樹,只見他們把路開放了,路中央擴大出了高出一腳的公園輪廓,長青樹叢的間隔處,剝了保護草后的小樹枝就是如今綠蔭成林的、神氣的櫻花!
夏去秋來,冬盡春到,我一年一年地看著櫻花樹拔高,現在,這些櫻花是多麼象樣,我,也應該是老了,老婆婆說著,然口氣依然平和,並不見得有感情的起伏。
落櫻花還在像鵝毛片一樣落了下來,柔軟、耀眼,潔白、毛茸茸,蓬鬆松、如雪絮飄舞,好一個粉妝玉砌的落櫻世界...老婆婆又隨路過的母女一邊說談一邊離開了。
我衷情觀賞落櫻,突然間,我讀到了自己心底那麼一絲隱約的憂鬱。
青春逝去后,我和我的家庭方移居異鄉,中年在埋頭拼博的、稍稍的一閃念后便雲煙不在了,如雲涌般撞入眼帘的沉甸甸的落櫻灑雪,眼前暮然出現殘年飄搖的父母,一日緊過一日的不可預測的戰事危機,風在起,先是小小的,落櫻如柳絮般輕輕地飄揚,越下越大;似雪花樣朵朵飄灑,然後一陣緊似一陣,風起花飛,如雲湧起,如雪飄飛。
六齣飛花路遍白素,雲舞花飛潔裝玉琢,路上的車開得很慢,行人也走得很慢,入眼帘的儘管有老有小,然都生怕自己 ...落櫻,在此刻惶如被葬之花,一泓落櫻,怎不令人愁悵,怎不令人糾結,怎不令人殤慟...
噢,收拾起相機,將落櫻拋棄在身後,吶,還有父老不容我消沉,還有愛妻家小豈容我作寡歡,
明年再來觀落櫻...
但願落櫻,離我越來越遠,
標籤 櫻花,落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