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4月15日是家父的「生日」,而在戸籍本上,家父的生日則還要等六個多月。
那年,當家父終於被摘去了那頂屬於是被錯划的、然而卻沉重地被戴著一家抬不起頭、逢「風」吹「草」動就可以理所以當然地被拉出去訓一頓的、近半個人生的「右派」帽子后,主持當年為近50萬被錯劃為右派分子「平反糾正」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就成了家父重投人生的再生恩人。
家父是無神論者,抑或是「命苦」則不信天。但是,胡耀邦頂著當年難以想像的圧力,本著實事求是、有錯必糾的原則,決定對毎一個被錯劃為右派的人進行複查,予以平反的做法,於生性認真、剛直理壯但是懂得感恩回報的家父來說,胡耀邦成了我父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偶像。
家父敬稱胡耀邦為胡公,多次告知我們幾個作子女的要不忘胡公「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輝......
25年前的今天,當耀邦先生仙去的噩耗傳出,胡公耀邦忌日的4月15日就被家父定為自己的「生日」,而家父自己真正的生日本來就是自打我懂事起就從未過過,哪怕是一回,從此便更不掛上嘴邊,幾近遺忘。
自然,今天一早我就掛了越洋電話慶賀家父的「生日」。
家父剛從滬上的「復興公園」打完拳到家,心情頗佳。靜靜地聽我轉述中國香港媒體的相關專題報告。
我告訴家父,在您的「生日」的前一天,座落於江西共青城的胡耀邦陵園人丁稀少,憑弔者不多,因為這一天在中國一直較為敏感,當年他的去世引發了八九和六四事件。
胡公陵園內來客寥寥無幾,一個上午僅有30至40人,除一兩批專程來拜祭外,多為遊客。有年輕女遊客擺出各種姿勢拍照;有一家大小到墓碑前雙手合什,祈求這位已故中共總書記保佑他們「身體健康,合家平安」。儘管陵園不收門票,但仍有不少收費服務,如導遊講解收費50元,「即影即有」每次30元等等。兩名婦女賣力地推銷在胡公墓碑前拍即影即有,說「今天還沒開張過」。講解員走到胡公墓碑前,向遊客介紹這是「風水寶地」。
偏山一隅的胡公紀念館亦乏人問津,其中兩組照片十分特別:一張是胡耀邦任貴州省委書記時,與胡錦濤、溫家寶的合照,講解員透露這是溫家寶私人贈送;另一組則是胡耀邦出殯時街頭一景,收錄了當時學生高舉紀念胡耀邦標語的景象,文字說明是「從天安門到八寶山,人們屹立十里長街」。當年的報紙影印件還有「趙紫陽致悼辭」的標題。
昨天一早唯一的憑弔團體由10多人組成,有專人講解、便衣保鑣和隨隊攝影師,陵園職員稱是「中央領導」。他們獻上花圈,排成兩行三鞠躬,最後在碑前合照,花圈落款為「沈國舫院士」帛。
「中央領導」人走後,花圈被風吹翻在地,即被陵園人員拖到一邊。陵園人員透露,每年有不少單位領導來拜祭,當地政府則統一在清明「表示」。
家父還很有興趣地聽我講述久未露面的、常以「一介草民」自居的前國家主席胡錦濤在專門走訪湖南大學,參觀校內的嶽麓書院后,「順便」在本月11日拜訪了位於湖南省的胡公故居。退休后的胡錦濤看起來比在位時嚴肅中更嫌呆板的形象更顯得笑容可掬,相當上鏡。
香港的報道還稱,現在的胡錦濤過著退休老人含飴弄孫的生活,平和充實。聞每天早起研讀《黃帝內經》、《傷寒論》等中醫經典,練書法、吹口琴、剪紙,興緻來時還會與夫人「婦唱夫隨」,來一段東北秧歌。
家父沉黙了,「生日」優雅的情性也沒有了,他更感疑問的是,胡錦濤為何選擇在這個時候,以這種形式去祭奠胡公?
電話中傳出家父窗外風聲陣陳,上海天氣亦頗異常。
但是,我還是越洋遙祝家父:「生日」平安,一切恬淡,您這一生跌跌撞撞,不容易哪,莫不知禍福之所由來,皆無想無因故也......
胡公,更願您在天一切安好,這話我的家父不便說,只好由咱代勞請好了,務請釋念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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