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部公布的數字顯示:我國有80%的外來農民工都處於性饑渴狀態。《工人日報》曾報道過這樣一項調查:有21%的男性農民工選擇「找小姐」來釋放性壓抑,有18%的男性農民工性壓抑時「整夜睡不著覺」,有18%的男性農民工通過喝醉酒來麻醉自己,進而忘卻性壓抑;還有25%的男性農民工通過「看黃色錄像」、「講黃色笑話」或「性幻想」來滿足性要求,有5%的男性農民工性壓抑時選擇「強忍著」;有19%的女性農民工通過拚命幹活來發泄性壓抑,有21%的女性農民工選擇找同事或當地社會青年「談戀愛」,還有21%的女性農民工選擇「自我解決」。
《瞭望東方周刊》也有過一次問卷調查。在回答「多久過一次性生活」一項的顯示中,選擇「一星期過三次以上性生活」的男性農民工只有5%,而女性農民工是0%;有19%的男性、18%的女性選擇了「時間長了記不清」。
今年「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劉麗道出一些已婚農民工來城市打工,由於長期分居,出現了許多臨時小夫妻的情況。一石激起千層浪,農民工中「臨時夫妻」問題,引起了全社會廣泛熱議。
寧波作為浙江省外來人口第一大市,卻尚未開展過對外來農民工的調查。《現代金報》歷時一個多月走訪江北、鄞州、北侖、鎮海等外來務工大量聚居的地方,試圖真實還原「臨時夫妻」的生活狀態。
江北洪塘街道下沈村,這裡由於租金便宜,住著幾千名外來務工人員。路邊雜貨店,30多歲的女老闆在被問到生活中是否存在「臨時夫妻」時,立馬笑出了聲,「這個是人家的隱私,怎麼會跟別人講呢?」
下沈村的電線桿上,隨處可見貼著寫有出租房屋信息的小紙條。按照聯繫方式找到房東沈師傅。沈師傅一聽到「臨時夫妻」便直言,「這個我早就見慣不怪了,只是這個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也不好多管,只要給租金,不弄壞東西就行了。」
鎮海庄市街道興庄路上,一家小賣部的老闆娘告訴說,「對面那幢辦公樓里就有,男的做保安,女的就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了,夏天常在我們店門口乘涼。」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但要讓講講「臨時夫妻」的生活狀況時,絕大多數人都轉過身去不願多說。
「我記得2006年前,出來打工的人都一頭撲在賺錢上,根本不會去想別的。」老沈說,如今完全不一樣了。對於「臨時夫妻」,老沈說自己身邊的朋友中10個有9個都找過,大家早就不稀奇,覺得很正常,只要不影響家庭就好。在朋友聚會中,甚至有人會帶上「臨時妻子」或者「臨時老公」一起。
在男性農民工中,臨時夫妻甚至成了酒桌上炫耀的資本。「我有一個朋友就是這樣,在吃飯的時候,他會跟我們講又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女的,感覺如何如何。」老沈說,不僅是男的,現在女的也很主動,早已不再像以前了。
最近碰到一個廠的女人,「她老公在廣州打工,年紀也就30出頭點,剛認識就要我的QQ號。」老沈說,沒聊幾次,就凌晨12點多后叫他到她那裡去。
男女交往方式在變,「現在,要找個女的一起過生活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一個名建國的說,除了手機QQ,舞廳也成了主要途徑。「去KTV唱歌太貴,舞廳則實惠很多,而且那裡一般都是結過婚的外地人多。」建國說,舞廳里一般晚上都會有三四隻「黑舞」。所謂「黑舞」,就是只放音樂,沒有燈光,一隻黑舞的時間大概在10分鐘左右。
「舞廳里,大家都很玩得開,只要對上眼了認識的,不管男女都會主動過來搭訕,聊天後大家一起跳『黑舞』,跳多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建國說,他自己就碰到好幾個女的了。
起初只是想找人說說話 後來慢慢慢慢就在一起了
老沈,江蘇人(為了不影響他們的生活,以下人物均用化名),2000年來寧波打工。目前他在江北一家機械廠做電工。在工廠里,老沈有一個獨自的辦公室,裡面沒有電腦,只有一張寫字檯。說是辦公室,其實說倉庫更合適,因為裡面到處擺放著一些電工設備,螺絲、螺帽更是隨處可見。
在寫字檯上,放著一本婦科醫院的宣傳小雜誌,裡面有一些性方面的報道及情感故事。翻開雜誌,我們意外地看到了一行鉛筆字:「我愛你,你愛我」。
「無聊的時候,隨便寫寫的。」老沈一把拿過寫字檯上的雜誌,放進抽屜里,看樣子他有些羞愧。
老沈的工作不忙,只要廠里的設備不出問題,他基本都沒事可做,就一個人待在辦公室。
「起初,我和老婆一起過來的,一起做了兩三年,但家裡孩子沒人管,老婆就回家照顧孩子去了。」老沈說,自那以後,他就一人獨自在寧波打工賺錢。為了省錢,他很少回家,甚至好幾年連春節都沒回老家過。
「過年,火車票太難買了,而且回家,人情世故又多,得花不少錢,索性就不回了,在寧波還能多賺點加班工資。」說起這些,老沈非常平靜。
說完了家庭,我們都沉默了一會。畢竟,臨時夫妻這個話題,對老沈來說還是稍顯沉重。
過了一會,大概是做好了準備。老沈低下頭,從褲兜里拿出一支紅塔山,點燃之後猛抽了幾口。他慢慢打開話匣子。
去年,老沈認識了同個工廠里的肖燕。「當時,她在我眼裡只是個老實不愛說話的女人。」老沈說,直到有一天,她出租房裡的電燈壞掉,叫他可不可以幫忙修一下。老沈爽快地答應了。
下班后,老沈跟著肖燕一起去了她住的出租房。從那開始,兩人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聊天。「那段時間,每天都想著早點下班,不為別的,就為有人可以聊聊天。」老沈說當時的感覺像談戀愛一樣,但又不敢往那方面想。
除了電話,兩人也會一起出去逛逛街,但基本屬於只逛不買的那種。這種說不清楚的距離,讓老沈和肖燕都很滿足,畢竟,不用再一個人待著房間里發獃了。「逛的時候很開心,同時也很緊張,怕遇到熟人。」老沈說,一開始兩人都不敢走得太近。
去年8月份的一天,肖燕得了重感冒,打電話給了他。老沈放下工作趕忙來到醫院,陪肖燕掛了整整一天點滴。掛完所有點滴時天色已黑,老沈自告奮勇送她回家。
這一送,老沈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從那裡出來。「那天晚上,她抱著我,不讓我走,結果兩個人就睡在了一起。」老沈說,早上天亮的時候,自己就慌亂穿好衣服跑了出去,然後去工廠上班。
之後那一整天,老沈都有意躲著肖燕。
工廠就那麼大一點,兩人還是碰面了。「她沒說什麼,就對我笑了一下,就走開了。」老沈說,當時自己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從那以後,每個禮拜他都會去肖燕那裡三、四次,一開始還會聊會天,到後面就一見面就直接躺床上了。
「和我有關係之前,她已經好幾年沒夫妻生活了。」老沈說,肖燕的丈夫在雲南打工,兩人過年才能見次面。其實,老沈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然而,每當身體上得到滿足之後,老沈就不自覺地點上一支煙,埋頭猛吸幾口。
「每當夜裡自己一個人醒來的時候,一直睡不著,心裡一直感到自責,心想這樣做能對得起誰?能對得起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老婆嗎?心裡特別矛盾,想離開她,但又有些捨不得。」老沈心裡的那份愧疚,讓他很受傷。
今年春節,老沈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回到老家跟老婆攤牌了。「離婚了,老婆鬧得死去活來,兒子、女兒都不認我這個爹了,有什麼辦法呢,事情都已經做了,我什麼都沒要,一個人又回到了寧波。」老沈說,現在連老家都回不去了,老家那邊都在講他的笑話,外面亂搞女人,現在能做的就是把每個月賺來的錢寄回老家。畢竟,兒子永遠都是自己的兒子。
與此同時,肖燕也離婚了。如今,他跟肖燕同居了。但兩人並沒有結婚,因為他們彼此都不敢確定,兩人的關係到底能夠維持多久。
怕被人發現不敢同居 一有時間就去小旅館
雖說都是臨時夫妻,但相比老沈的需求,他的朋友建國則更為直接。
建國是山東人,來寧波快十年了,人長得非常魁梧,在工地里做小工。如果老沈還有一些感情在裡面的話,建國卻過得更為乾脆——滿足性需求。
建國的生活遠沒有老沈來得舒服,除了下雨天,基本上每天都要幹活。幹完活,他就只能待在幾十個人一間的工地宿舍里。「跟老沈一樣,老婆在老家帶孩子,只能一個人出來賺錢。」建國說,每當一個人難受的時候,就特別想讓老婆孩子也一起過來。但隨後仔細算一算成本,就暗自否定了。
「兒子過來上學,三個人得租房子,這裡消費這麼高,工資根本不夠。」建國告訴我們,來寧波一年多后,他通過QQ找了一個女的,對方也有了家庭。跟老沈不一樣的是,他們並沒有住在一起,而是平時電話聯繫,只要雙方一有空,就去城中村那些小旅館開個鐘點房,價格很便宜,就十幾塊錢。
做完事情后,雙方又各自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也是住在工廠宿舍的,大家其實就是彼此需要,租房子太費錢了,還是這樣省。」建國說,他們彼此都不會問對方家裡的事情,合的來就在一起,哪一天感覺合不來了,就不再聯繫了。
如果看到那個女人跟別的男人有過密的動作,心裡會不會不舒服?
「講不舒服是假的,但要說很難受,也是沒有的,其實大家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誰也甭想對方對自己有什麼責任這些玩意,這根本就不現實。」建國說得很直白,老婆不在身邊,他又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去洗頭房不但費錢,而且又不安全,找這個,大家彼此都有需求,彼此也不討厭,就在一起了。
讓人有些吃驚的是,建國跟在家裡的老婆關係非常好,很恩愛。
只要一回老家,建國肯定會給老婆買一堆東西回去。「自己在外面做這種事,心裡總是會覺得虧欠。」建國說,每次買東西給她,看到她開心的樣子,心裡也多少會好受一點。
在寧波這些年,建國先後找了近十個女的,一起過過「臨時夫妻」生活。
對建國來說,「臨時夫妻」很簡單,根本沒什麼感情,有的就是彼此對性的需求,如同相互幫忙一樣的簡單和平常。除了對老婆的愧疚外,建國絲毫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住在一起談不上感情 一起搭夥過日子罷了
跟老沈、建國不同,江西人麗娟卻找了一個男人,而且還住在了一起。
麗娟,在鎮海329國道旁邊一家小菜館當服務員。為何獨自來寧波打工,麗娟說,老公在河南一建築工地打工,前年兒子上了高中,聽老鄉講寧波工作機會多,待遇也不錯,就來了。
來到寧波,人生地不熟的,租不到合適的房子。為了省錢,她跟一個男老鄉國良合租了一間房子。租的是那種倉庫隔成的房間,面積比較大,有近30平方米。一個房間里,放了兩張床,床跟床之間拉著一張紅色床單做遮擋。
獨自在外的生活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工作苦點累點倒不怕,在老家,干農活還要苦,怕就怕晚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麗娟說,國良家裡也有老婆孩子,再說孤男寡女住一起,又不好表現得過於親密。
一開始,麗娟做飯的時候都會多做一點,留給晚歸的國良。這個舉動對早來寧波幾年,一直獨自生活的國良說,讓他感到了家的溫暖。
去年中秋節,國良廠里發了箱粽子。下班后,他買了一些熟食和啤酒,拎上粽子急忙回到家中。
讓他失望的是,麗娟還沒有下班回家。國良先把粽子煮上,然後坐在房裡抽煙,雖然肚子餓得直叫,但他還是忍住了,並沒有先剝個粽子吃吃。
晚上9點多,麗娟帶著一身疲倦回到家中。「看到鍋里冒著熱氣的粽子,還有桌上的飯菜,心裡熱熱的。」麗娟說,一個人在這麼大的城市,生活又是在最底層,心裡的那種感覺,真的說都說不出來。
那天,兩個人喝了很多啤酒,也講了很多話,聊得非常開心。麗娟起身想去自己床上睡覺時,國良一把從後面抱住了她。
「起床后,前天晚上的美好感覺立馬沒有了,坐在床上不停地哭,腦子想的都是對不起丈夫和兒子。」那天,麗娟故意很晚才回家,她怕國良還沒睡。
開門一看,國良早就躺在床上。麗娟衣服都沒脫,輕手輕腳爬到了自己床上,躺在被窩裡,她怎麼也睡不著。
「說沒有需求,那都是假話。」麗娟說,那個晚上,他其實並沒有睡著,後來又爬上了自己的床,她再一次選擇了默認。
從那以後,雖然帘子一直沒有拿掉,麗娟卻再也沒有睡過自己那張床。
兩人如同夫妻一樣生活,但談不上有感情。一起的時間越來越久,麗娟心裡反而有了一種更加清晰的感覺,「他對我的生理需求遠大過感情。」
也正是因為這個,每當麗娟打電話給老公或家人時,國良便會自覺地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