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想起張冰蓓張蕾白」一文,有好友說:「標題聲明是真人真事真名,寫法卻是小說」。
我真想寫部小說,大概我也能寫,但若不是真事,我實在沒時間去寫。
1966年初夏,全國城鎮興起「破四舊,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運動。女人的褲腳管要是細點,在大街上就會被巡邏的紅衛兵攔住,當眾檢驗尺寸后,紅衛兵便用指甲刀在褲子口袋下的縫線初夾出一個小缺口,然後把腳尖使勁插進去,往下猛力一踩,褲管變成一大塊垂下的布,女人只能邊捂住臉,一隻手擋住外露的內褲邊緣,邊哭著跑回家。這不是小說。
張冰蓓張蕾白住的那個小鎮,還發生這麼件事:有居民受里委的支持,貼了鄰居一張大字報。這家鄰居姓楊,1949年以後生了六個孩子,為「建」字輩。從大到小,依次為「楊建中,楊建華,楊建民,楊建國,楊建清,楊建白」。大字報把末尾的字連起來,這下可了得,全鎮沸騰,人人奔去楊家看大字報。然後夫妻倆和六個孩子共八人,站在家門口接受批鬥。次日派出所將其所有的名字都改掉,改成「楊建大,楊建興,楊建破,楊建舊,楊建立,楊建新」。登時傳為佳話。但第二天,「楊建舊」被派出所喊去,改成「楊去舊」。
楊家確有為中華民國招魂嫌疑,所以夫婦雙雙被戴上壞分子帽子,從此他家所在的一條街上,大清早就由他倆掃地,受全街坊的革命群眾監督。
這件事不是小說,文革故事僅僅在這一小鎮,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