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時失去父親,家破人亡 ,全家被踩在腳下、掙扎在飢餓線上,實在可以說太不幸。現在回顧一生,說句實在的話,我在不幸中還是幸運的。我們這一代在成都和大邑加上堂兄妹共十個姊妹,論相貌、論性格脾氣,我不僅不算好的,反而又丑毛病又多;可父親卻最愛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童年過得很幸福,比眾多姊妹兄弟都受寵。我相信是天意。
十歲以後,一切都變了。在連一日兩餐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媽媽卻決定我繼續學習,給了我一個深造的機會,也給了我前途。在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誰也沒有叫我,我居然從來填任何錶格時都不填父親一欄。所以,即使我非常不乖,毛病很多,領導都只知道我出身地主家庭,不知道我那可以做文章的一面,這使得每一個運動我都不太引人注意而漏網。「鳴放」的時候我逃跑去看父親,卻因我個子太小而不被管教注意,讓「右派」和我擦肩而過。帶學生下煤礦遇瓦斯爆炸,又因爆炸的工作面是並聯通風而逃過性命。校長娶兒媳婦,我不但不送禮,還要到婚禮上說:「我沒有送禮,不要吃你們的糖。」而文化大革命他們想教訓我,中央卻是要對付「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如此林林種種,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正面被「運動」過。每次我都沒有什麼大麻煩,像我這種性格,如果成了運動對象,肯定寧可走死路。這麼多偶然、這麼多擦肩,不得不說明有一種力量在保護我。不是我特別,而是我肩負全家活下去的任務。所以我必然有很大的缺失,我不能抱怨、不能反抗、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我不能違背天意。
算一算,我應該是幸運的。何況我來到澳洲,享受藍天白雲、享受清新的空氣、享受閑適寧靜的生活,那是我最大的幸運。我也相信是天意。
我不能抱怨,我只能遵照天意,過好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