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墨爾本,從機場回家,在的汽車上女兒問我:「媽,你覺得這裡怎樣?」我看了看窗外,公路上汽車一輛接一輛;遠處,大片大片草地,稀稀落落的平房,和想象中好像不一樣。然而,我想象過嗎?沒有啊;我只想見到女兒和孫女,其他什麼也沒有想過,我不假思索就回答:「不怎麼樣啊。」沒有好奇,也沒有驚喜。女兒沒有再說什麼,我才意識到她可能有些失望(這麼美的地方,你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呢)。剛才走出機場時,抱著孫女兒(我最不喜歡在孫女前面加一個「外」字)就大哭一場;現在,摟著孫女坐在車上,已經心滿意足不去管那麼多了。
走進家門,看到淡綠色的純毛地毯,大大的客廳,我大叫起來:「啊,好漂亮呀。這裡還有個大院子啊。」女兒回答:「我們這房子是較差的。」啊,天哪,這還是較差的!我糊塗了,澳洲是個什麼樣的國家,這麼大的房子和院子還算差?
一陣忙亂之後,我才感覺有些冷,在薄毛衣外,再罩一件薄毛衣,才覺得合適。墨爾本的夏天太奇怪了,怎麼這麼涼,分明是春天嘛。要是夏天就這麼過去,那真是太舒服了。然而才過了兩天,溫度竟升到43度,好在家裡有空調,也不覺得熱。
過了幾天,我已從團聚的狂喜中恢復平靜,看女兒成天忙碌,便擔負起接送孫女上學的任務。女兒抽空帶我去圖書館借了一些書,我學學英語、看看小說,覺得滿愜意的。後院有一株高高的松樹,一棵掛滿青澀果實的梨樹,幾株橄欖樹。牆邊的無花果樹,正是果子成熟的時候,上午到後院草坪上活動活動身體,採摘成熟的無花果,那果實的味道可真甜。黃昏出去散步,遇到出來遛狗或步行的人,主動笑著和我們打個招呼,感覺到澳洲人友善而熱情。
一天,女兒叫我幫她寄兩封信,就在學校前面一點,有一個郵筒,只需走過兩條小街就到;她覺得我不會有問題。這不是上學、放學的時候,長街一片空寂,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小鳥在道路中間悠悠然踱著方步。我緊張起來,想:正如我們分不清澳洲人的年齡一樣,他們多半也分不清亞洲人的年齡,要是遇到色狼怎麼辦?我一邊邁著碎步前進一邊左顧右盼,就怕面前突然出現什麼人。把信塞進郵筒,我轉身就跑,回到家看看鐘,這一趟還不到十分鐘。為了不讓女兒看到我害怕的樣子,趕快躲進自己的房間。
我第一次自己去買國際快件的信封,孫女先寫在紙上並教會我念:「Can
I have a international express envelope .」
我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念,還真買回了信封。當然,我沒有忘記說please
和Thank
you。心裡可美了。
我逐漸習慣了每周市場(market)三天營業,女兒開車幾分鐘就到;澳洲公共交通很方便,那時買一張全天的票才一元多,一天之內汽車、電車、火車隨便坐。我們居住在墨爾本東南的一個區,華人比較多,市場里的店面整齊而乾淨,人也不擠,覺得和中國大不相同。幾天後,我打算自己去市場買蔬菜、水果;而且圖書館在它附近,正好也去那裡借書。第一次單獨出門,女兒怕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她寫了地址給我,說是如果迷路,一是找警察,一是坐計程車。我已經不怕「壞人」了,我怕的是別人和我講話,我那一點點英語,別人說什麼都聽不懂,而且自己發音怪怪的,也不好意思開口。看見有人過來,或假裝轉頭尋找東西的樣子;或不管別人說什麼,只是傻傻地點點頭,笑一笑,聳聳肩算是過關。
那天我買了一顆2元多的白菜,給了一張十元的鈔票,賣主還我2元多。哇,這顯然是把十元當5元了。我的腦袋飛速地轉動:5元,相當於人民幣30多元!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呢?我當時那急啊,已經想不出英語該怎麼說了。我衝口而出:「Ten
dollars!」對方拉開收銀箱,我指著上面那張10元的票子,再一次重複:「Ten
dollars!」
他懂了我的意思,二話不說(說了我也聽不懂),遞一張5元的鈔票給我,我才安下心來。摸摸額頭,似有汗沁出;不過有了點自信,這個移民多的國家,隻言片語再加上身體語言倒是挺管用的。去圖書館沒有出什麼問題,找到書,含含糊糊回答工作人員客氣的問候,想到女兒的叮嚀,說了聲:「謝謝。」拿著書緩緩地走出去。
一天早上送了孫女上學,回家的路上一個婦女衝出家門,見到我,說了一串話,我只聽懂「哪裡」和「雞」兩個詞。我想:她是問我哪裡有雞賣嗎?於是比比畫畫回答,意思是:「穿過學校往右轉,有商店賣雞。」可她彎著雙臂,手拐上下煽動,嘴裡「咯、咯」地叫。啊,我明白了,她是在問我看到一隻雞嗎,那雞應該是她家養的。我回答說:「對不起,我沒有看到哪兒有雞。」這件事啟發了我,原來,只要稍有理解力,還是可以對付的。不過女兒告訴我,「請」、「對不起」要時常掛在嘴上,說話要注意禮貌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