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還順便查閱了過去的鄰居書法家、國畫家段虛谷先生的資料。看完后久久不能平靜。
段老是一位非常好的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他真正做到了虛懷若谷。那時我們那棟兩層的樓房裡,大多數是接受批鬥的「反動學術權威」,段老的山水畫被冠上「不滿現實」「宣揚封、資、修」的黑畫,被燒的燒、搶的搶,至今留下的不多。段老先生患肺心病,身體很差,每到冬天,多數時間躺在床上。家裡儘管有一張大畫桌,他卻不再畫和寫。
我們搬到這棟樓房,因為我先生的工作,和段老先生自然有很多接觸。我那時30歲多一點,小時候沒有學過寫毛筆字,向段老表示想向他學寫字的願望,段老立即答應。從此,我每天去他那裡學習,有時,他即使不舒服,也不告訴我,總是很認真地教我。
1977年冬,段老病重。那年恰逢我先生被派出去開門辦學,工作結束,汽車剛到學校,段老的小兒子已等在那裡,我先生立即和他去到段老的家,然那時他的病已入膏肓,無力回天。在彌留之際,他看見了我,用微弱的聲音說:「李老師要學字,可以去找徐永年(有名的書法家),他的字在我之上。」我的眼淚濕了衣衫,我知道徐也曾是他的學生。
段老去世前為他六個兒女每人寫了一本千字文,但他的人格、修養、虛懷若谷的品德,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遺產。
1976年夏,他為我寫了一幅字,為我先生畫了一幅畫,這兩幅,就是他最後的作品了。後來學校說,段老的作品留下來的很少,叫我們把這兩幅交給學校保管,我們沒有同意。
我曾說過,我敬佩兩位老先生的人品,但我沒法做到他們那麼好。
段老去了,今天,他的小兒子已經是有名的國畫家,老先生應該含笑九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