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文一定得回去,是因為秀英孃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斷了大腿骨,雖經醫生包紮固定,秀英卻痛苦異常,按常規,必須包紮固定三個月才能痊癒。這個家庭頓時處於非常困難的境地。所有的家務事大家可以分擔著做,卻沒有足夠的錢供給秀英以足夠的營養,沒有營養的支持,要想三個月恢復將成泡影。當爽爽心急火燎跑到學校找到倩文時,倩文決心要用她救過那麼多人的一雙手,幫助秀英儘快恢復。
倩文回到家,看到秀英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打了石膏的腿直直地放在床上;盛雲和爽爽一臉的擔心。倩文沉著地說:「我來試試。」
她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放在秀英的大腿上面仔細地左右擺動,一會兒,她抬起頭來遲疑的說:「秀英孃沒有骨折吧,好象是撕裂傷。」
盛雲問:「為什麼?」
「我『看』到骨頭沒有斷,只是一個圓圓的骨頭上有一條不規則的黑線。」
「你畫出來看看。」
爽爽遞過紙筆,倩文畫出了受傷那支腳的畫像,那是她「看」到的圖像。畫像上應該是半個骨盆,旁邊是一個圓骨頭,上面一根黑線,圓骨下面是細長的腿骨。圖畫就是這樣。爽爽拿出醫院的照片核對,兩張圖像赫然相同。
爽爽問:「你閉上眼睛,怎麼就看得到?」
「我也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在眼前的屏幕上『看到』。」
爽爽抱著倩文,眼淚刷刷的流,說:「我媽媽有救了!」
自從實習開始,倩文忙得不亦樂乎。每天參加鎮上的各種會議,作記錄、整理材料、寫稿子;她還要擔負家務勞動,更重要的是一天兩次給秀英治病,雷打不動。
倩文看到的圖像和X
光片完全吻合,秀英的傷也肯定不是骨折而是撕裂傷,醫生說:撕裂傷也需要三個月,還要加強營養才能長好。那是骨頭啊,不比一般的肌肉拉傷。倩文再伸手去感覺,卻再沒有看到圖像,但手上感覺到一條線,和看到的黑線一樣。倩文沒有治療過骨折,沒有任何經驗和知識;她想,「傷」和「病」不同,病需要除去,傷需要滋補。怎樣叫滋補呢?她不知道。於是試著把手罩在秀英受傷部位上方,希望把自己的生命能量通過雙手送進秀英受傷的骨頭裡。倩文的手罩在上面,秀英感覺到熱乎乎的,有些舒服,半個小時完后,也說不出什麼別的。儘管如此,倩文卻一直堅持著,從不拉下一次。幾天後,秀英能說得出的就是:倩文不治就不舒服,只要到了治療時間她就急著找倩文。另外,她覺得整條腿不好受。倩文想了想,腿被石膏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點不能動,筋絡不通暢,不好受是自然的。她每天除了給秀英補氣又再加上疏通,她學著老爺爺給自己治療的方法,在秀英腿上用雙手從上到下梳理,一次又一次。秀英明顯感覺到舒服,腿里和受傷的地方有溫熱感。
在秀英有了這些感覺的同時,倩文手上的感覺也在變化。大約10天之後她隱隱約約覺得那條線上出現了一層似有似無的薄膜,三天以後這層膜被倩文明顯捕捉到了。她現在肯定地告訴秀英孃和媽媽:骨頭已經在開始生長。
這層膜越來越寬,越來越感覺不到,那條線也越來越感覺不到。倩文知道,離痊癒已經近了。倩文為什麼知道?如果那時有人問她,她的回答只有兩個字;「直覺。」
一個月過去了,倩文說:「秀英孃,你可以坐起來了,但你一定要小心,動作慢一點,時間不要太長,千萬不要忙著走路。」如果當時有誰要問這個完全不懂醫術的年輕女孩:你怎麼敢這麼說,就不怕出問題嗎?她的回答就是:我知道秀英孃的骨頭己基本長好了。因為她手上只有一個完整的感覺,其他已經什麼也感覺不到,那條線消失了。
再過半個月,倩文做完治療,站起身來,笑著說:「秀英孃,你該到醫院去檢查,我認為你可以走路了。」
盛雲瞪大眼睛,對倩文說:「倩兒,再治一段時間吧,傷筋動骨100天啊,老人們誰不知道?這可開不得玩笑。」
「媽媽,我已經留有足夠的餘地了,秀英孃的骨頭早長好了。去醫院檢查不就知道了嗎。」
秀英站起來,說:「我也早就有感覺,我知道好多了,去檢查一下有什麼關係,大不了沒有好,回來再治。」
從醫院回來,秀英腳上的石膏去掉了,她在爽爽和倩文的攙扶下,自己慢慢走回了家。
那是一個多麼快樂的夜晚啊,她們都不記得這個家在最近幾年什麼時候有過如此興奮而愉快的日子。一個半月、僅僅一個半月啊,她們為秀英、更為倩文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在倩文剛剛回來的那幾天,爽爽心情非常不好,媽媽的腳傷弄得她六神無主,這個每天在街邊絞麻繩的姑娘心裡一片混亂。她怕聽到媽媽痛苦的呻吟聲,她怕媽媽的骨折由於沒有營養而久久不愈,更怕媽媽的腿就此殘廢。她們生產組是計件工資,為了多掙錢,她每天拚命幹活盡揀粗麻繩絞,還和搭檔商量好,每天抓緊時間多絞兩根麻繩。
那天,眼看最後一根長長的麻繩就要絞好,不知誰狠狠撞了她一下,手一松,只見把手骨碌碌迅速往反方向旋轉,抓都抓不住,眼睜睜看著就要絞好的麻繩成為一縷麻線。爽爽呼地站了起來,大叫:「是哪個沒長眼的東西撞我,是看我好欺負還是怎麼的?」
那「東西」正蹲在地上撿滿地的紙片,頭也不回。爽爽看他那樣子,氣就更不打一處出了,她走上前去,一把推倒那「東西」,使勁踩他正在撿的紙片。那人這才抬起頭來,莫名其妙地看著氣呼呼的爽爽。眼前這個姑娘,一臉怒氣,指著他說:「你為什麼撞我?我惹著你什麼了!」
青年才知道自己撞了禍,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忙著送資料,沒有注意撞到你了,撞到哪裡了?」
「送資料你就了不起了?送資料你就可以破壞我們生產了?」
青年一聽,更是摸不著頭腦,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們在街上生產什麼呢?我怎麼補償你呢?」
爽爽更來了氣,哪來的混帳東西,裝什麼傻,撞了人還要諷刺我不成?
她指著散開的麻繩,圓圓的大眼睛冒著火:「你賠我,你賠我!」
青年終於知道自己撞了什麼禍,忙說:「我來絞,我來把它絞好。」他坐下來,用力搖動手把。可那邊的搭檔看爽爽又叫又跳地罵人,沒有想到和青年配合,任憑青年怎麼搖,面前還是一縷軟軟的散麻。爽爽看他還在用力,轉過頭「噗呲」一聲,笑了。她看見地上的幾張紙片,彎下腰,偷偷幫他揀了起來。
這時倩文正好走過來,看見那滿頭大汗的青年,叫了一聲:「陳紹宇,你在這裡幹什麼?」
陳紹宇看見倩文,一臉尷尬,說:「廖倩文,你來幫我給這位同志說說,請她不要生氣,我今天做不好,明天再來做。」
倩文歪著頭看看爽爽,笑了笑,說:「爽爽,別為難人家了,他是我們生物系的同學。讓人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