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訪問96歲的涼山好漢李世安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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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管屯委會工作非常繁忙,父親仍念念不忘教育救國和實業救國。
父親從他自己的成長,深深懂得教育對國家發展的重要性。「培英中學」為國民第23軍軍長劉成勛於
1920年在新津創辦, 當時是隨營學校,規模很小,只收初中男生。但1927年第23軍被劉文輝攻擊,
防區盡失, 部隊也被收編, 劉成勛心灰意冷,自此不問政事, 回大邑閑居。「培英中學」也任其自生自
滅。眼看「培英中學」失去資金注入, 即將撐不下去, 30年代父親毅然接辦了這所學校,任該校董事長,
1930年學校遷至成都東丁字街,隨後又遷至東馬棚街口寧雅邛公所, 以就近解決附近平民子弟
的入學問題。1937年李先春的大兒子李萬鵬從日本歸國后,曾任這所學校名譽校長。三十年代末期,
日本飛機經常對成渝兩地狂轟濫炸,為了躱避日機轟炸,保護學校和學生,父親徵得李先春的同意,
將「培英中學」遷至李先春文家場的農莊,直到抗戰勝利。勝利后, 學校才又遷回成都,並發展成為招
收男女學生、初中高中齊備的完整中學。後來,父親又出資在大邑縣安仁鎮開辦了「春花小學」。
西康建省之初,父親也十分重視西康省教育事業。1940年6月他在《康導月刊》上發表了題為「西康教
育之我見」一文,闡明西康省發展教育事業的重要性。在他兼任寧屬屯墾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期間,位於西
昌的西康省立邊疆師範學校籌辦開課,國立木里小學成立。寧南縣高級中學創立時,劉文輝題詞「百年樹
人」,父親題詞「菁載作育」。父親認為既然命運讓他來到西昌,他就要抓住培養下一代這個重要的題目,
多做貢獻。他相信終有一天教育會幫助貧窮落後的西康省發展起來,中國也會因為教育的發展變得強盛。
在父親主持下,寧屬屯墾委員會在發展教育方面還做了幾件事:由屯委會開辦「邊民訓練所」和「邊
民實驗學校」,以後又建議西康省府在西昌成立「第二邊疆師範學校」,校址設在雲南館(即現中共
西昌市委內)。幾所學校為西昌地區培養了少數民族學生數百人。建政后,這些學生很多都參加了
新政權的工作,成為骨幹力量。
在實業方面,父親除了經營康藏茶葉公司外,還擔任濟康銀行董事長和惠通銀行董事,任西康茶
葉公司董事長。此外,父親於1940年組建西康鐵業公司,1944年他和伍柳村、汪正琯創辦濟寧公
司,這些企業對西康經濟的發展,擴大康藏和內地的貿易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抗戰時期,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后,又把西昌訂為後備行都,國民政府經濟資源委員會在西昌修
建了「西昌電廠」,西昌電力公司是國民政府經濟部資源委員會1940年在西昌辦的電廠。1942年在高梘
鄉姜坡設水力發電工程處為擴大灌溉渠,引東河水,先後修建兩個發電所,安裝3×32千瓦水輪發電
機。1944年3月又在東河上游擴大灌渠小埝溝,安裝1×64千瓦水輪發電機,1946年發電。至此3台共
128千瓦。
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陸續遷回南京,資源委員會無意繼續經營西昌電廠,打算放棄。1945年11
月,西昌縣參議會討論通過徐仲偉等人提案,「呈請西昌行轅及省府和電請資源委員會繼續辦理西昌
電廠,以利地區開發。」然三方均忙於接收抗戰勝利果實,對西昌一個小小電廠已了無興趣,互相推
諉,久無迴音。父親不願已建成的電氣事業廢棄,決定組織地方人士接辦。
在父親主持下,由父親、墾務處長徐孝恢、西昌縣參議會參議長楊啟周、西昌縣縣長張植初、西
昌縣銀行經理李次鈞、屯委會委員徐仲偉等人發起,於1945年12月29日組成「西昌電力股份有限公司
籌備處」。父親兼籌備處主任,徐仲偉、金國材(社會服務處處長)為副主任,其餘發起人均為委員。
父親表示:「屯委會決以最大資力以協助地方完成電力建設之成功」。並號召西昌市民,能在「節省一年
清油之資,維持地方建設事業」之認識下,一致努力,提前建成電力公司。確定以用電戶為對象,采
取勸募方式募集軍、政、商、民各界股金共三千萬元,終於籌到必要資金。
電力公司籌備處與西昌電廠一同商議,而有《資源委員會西昌電廠出售,西昌電力股份有限公司
承購電廠全部資產及營業合約》。該《合約》報經資源委員會批准,雙方於1946年12月31日交接完畢,
1947年1月1日由電力公司接辦經營。父親擔任公司董事長,徐仲偉任總經理。電力公司雖系民營,但
重大問題多是在屯委會指導下決策,所以當時西康省政府建設廳稱為「官督商辦」。
由於物價暴漲、偷電現象嚴重及電費難收,電力公司幾乎無利潤可言,但是因為它關係到西昌人
民的生活,父親仍要求公司維持生產直至1949年。
因在實業界的強大實力和傑出貢獻,父親被大家稱為川康省實業界、金融界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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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愛祖國、愛民族,和每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一樣,也對日本侵略者懷著滿腔仇恨,經常參加
抗日活動,因此於三十年代末認識了大邑老鄉車耀先。
車耀先說服劉文輝和冷寅東出面,在成都東城根街成立了大邑旅蓉同鄉會,車耀先任執行委員。
同鄉會每周的新聞講座多由車耀先主講,講「九·一八事變」,講東三省的淪陷,講東北同胞的苦難,
全都講日本人侵略中國的滔天罪行,聽者無不動容。
父親對車耀先評價很高,認為這位大邑老鄉很能幹、很有才華,特別是他的愛國心令人欽佩。那
時,車耀先在祠堂街開了一家餐廳取名「努力餐」,那是中共地下黨的一個活動據點,距我家很近。父
親不知道,車耀先是中共地下黨的四川省軍委書記,正在做二十四軍系統上層實力派的工作。
車耀先認識父親后,經常到我們西勝街的家出入,所言全是抗日之事。因父親滿懷抗日熱情,遂
與車耀先成為好友,對車耀先頗多經濟上的支持,還多次掩護過車耀先。甚至車耀先販賣鴉片,也靠
父親掩護。他告訴父親這是為抗日鬥爭籌款,常常把鴉片藏在我家中,父親的住處成了車耀先在成都
的一個十分安全的去處。
父親通過車耀先認識了另一同鄉鄒趣濤。鄒趣濤原名鄒澤滋,父親也不知道他是中共的地下黨員,
更不知1938年當時任長江局書記的周恩來曾在武漢約見過鄒趣濤,聽過他彙報工作,周恩來還親自指
示鄒趣濤做好二十四軍上層的統戰工作。
父親和鄒趣濤認識后,談到抗擊日本侵略之事,覺得十分投機,因而關係日趨親密,還為鄒趣濤
在二十四軍里安派了職務。鄒趣濤輾轉於川南、南京、上海、武漢、重慶搞地下工作,父親卻認為他
在為抗日救亡運動而八方奔走。1939年父親到重慶參加全國財政廳長會議時,國民黨政府軍政部長何
應欽對父親說:「據了解,西康駐渝辦事處有個異黨分子鄒趣濤,化名於左行在重慶到處活動。你回去
后,告訴自乾(劉文輝)妥為處理。」父親立即找到鄒趣濤,把何應欽的話如實告訴了他,並說:「老
弟,你在重慶工作要多留神啊!」不久鄒趣濤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重慶,父親也為自己保護了抗日
救國的先鋒力量而高興。他那時還一點也不知道「共產黨」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這些「朋友」和他的交往,
對他將來的生活會起什麼樣的作用。我善良而單純的父親呵,完全不知道他的滿腔愛國熱情會把他帶
到何處,更不知道他的生活從那時起,就開始一步步掉進一個無法自拔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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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求索的漫長歲月里,父親處處受到國民黨勢力的排擠。作為反彈,他和劉元瑄聯手,於1944年
和1946年相繼發起反蔣的「乾社」和「民主競進社」,在公教人員中發展成員幾十人。但他們不懂政治,書
生氣太重,組織這兩個社團,並非打算跟蔣介石爭江山社稷,只是為了團結一批熱愛西康的人,保護西
康老百姓和地方權益,抵制蔣介石的壓迫。他們既無行動綱領亦無打倒國民黨的目的,更無理論基礎。
這樣的「反蔣」活動實在太幼稚,只能碰壁。
在父親最艱難、最困惑的時候,共產黨人及時給了他關心和支持,父親覺得自己和共產黨在「反蔣」
上有共同語言,自己做不到的事共產黨卻能做到,對共產黨越來越佩服和信任。此時國共對立已明朗
化,劉文輝跟共產黨的合作也有進一步發展。儘管有國民黨特務的壓制,中共地下組織在雅安和西昌
仍極其活躍,而且幾乎從不出事,這顯然是劉文輝和父親刻意庇護的結果。劉文輝、李光普坐鎮的西
康和劉文彩、李育滋控制的安仁鎮,因此同時享有「小延安」的美譽。
寧屬屯墾委員會創辦了《新康報》,地址在康寧公司樓下,與西昌行轅所辦的《寧遠報》對立。
1945年底,由當時西昌地下民盟組織負責人唐會昌任主筆,郭正坤、陳再華、趙坤遠等任編輯、記者,
發展了盟員十多人。當時的新康報社成為西昌民盟地下組織開展鬥爭的主要基地,父親領導的屯委會
支持他們,經常發表力爭民主自由的言論和報道解放戰爭真實情況的消息,起了宣傳革命的作用。
1946年,鄒趣濤到西昌進行統戰工作,但一進西昌就被賀國光逮捕入獄。父親和劉元瑄一同擬定
營救計劃。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由肖紹成任副師長的136師調派一連士兵,將鄒趣濤從行轅的監獄里
搶救出來。雖然鄒趣濤在越獄時摔壞了腿,仍按原計劃扮成醉漢,被父親派的人安全護送出西昌。
1946年,屯委會下屬一些中下級軍官私下合夥購買了一些鴉片,集中存放在駐徐家祠連隊的駐地。
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賀國光派人來查搜,嚇得連隊的士兵把鴉片拚命往隔壁駐地扔。可還來不及扔完,
賀國光的部隊已經打破大門闖了進來。他們收繳了鴉片,處死了連長,並把這一私人行為硬往屯委會
身上扣,大肆攻父親和擊屯委會。父親不得已,辭去屯墾委員會的職務。但父親在西昌的影響力仍在
關鍵時刻起了作用。在屯委會工作期間,父親對西康行轅多方抵制,使他們不能為所欲為,也無法把
寧屬的地方力量抓住並組織起來。所以解放軍一到,賀國光等乘飛機前往台灣,西昌順利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