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班時,突然有人帶口信來,說啟明的外婆發病了,叫他趕快回家。詩芸聽了,先跑到廠長那裡給啟明和自己請了假,然後去找啟明。啟明正在車間交待這批零件的加工要求。
詩芸忙說:「廖師,你外婆病了,我已經把你家的情況向廠長講了,廠長叫我和你一同回去,我可以幫你一把。快去坐車。」於是兩人乘車回到啟明家。
啟明飛奔進屋,詩芸跟在後面也走了進去。只見床上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半躺在床上,正在痛苦萬狀地喘息,胸膛像拉風箱似的不停地煽動,那嗚嗚的喘鳴音,叫人難受。伴著喘息,還有劇烈的咳嗽,咳得她青筋畢露,讓人的心都收緊了。汗水已濕透了老人的衣衫。一個瘦小的女人正手足無措、一臉焦急,她一邊徒勞地拍老人的背,一邊幫老人擦汗。她是啟明的媽媽。
啟明走進家門,急急地問道:「吃藥沒有,氣喘氣霧劑噴了沒有?」
「吃了,噴了,已經開始起作用了。就等著你回來打針。」
「怎麼今天發病了?感冒了嗎?」啟明一邊消毒,一邊著急地問。
「醫生說過,她這麼大年紀,隨時都可能發病。今天早上她把葯掉在床下了,她彎腰下去找,被子掉了下去,沒有吃藥還受了涼。」
「看來我要想個辦法把葯給她放到容易拿到又不會丟下去的地方,再也不能出這種問題了。」
啟明迅速拿起準備好的針管和葯,敲開玻璃葯管,吸好葯,給老人進行了注射。那熟練的動作像個專業護士。詩芸又吃一驚。啟明居然還有這個本事!
過了好一會老人漸漸平靜下來,無力地躺在床上。詩芸隨即拿起毛巾,走到爐子邊倒了一盆熱水,忙著給老太太擦臉擦身體,啟明的媽媽拿來衣服,詩芸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給老人換上。
啟明的媽媽看看詩芸,啟明介紹道:「媽,這是我們廠的同事宋詩芸,廠長讓她來幫幫忙。」
媽媽感激地看著詩芸,說:「謝謝你,姑娘,我已經通知了啟明的姐姐,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回來。你累了吧,我給你倒杯水喝。」
「阿姨,你別忙了,我不累,廖師是我師傅,我做徒弟的為你們做點事是應該的,再說,也是廠里派給我的任務。」
這時詩芸才環視這間屋子,啊,這是多麼破爛的一間小屋啊,木板的牆壁間漏著大大的縫隙,靠木牆擺著成直角的兩張床,一個又陡又窄樓板鬆動的樓梯,通到樓上那沒有欄桿的半間房,那是啟明的「卧室」吧。屋子邊隔出一條窄窄的巷道,裡面放了一個煤爐,一張小飯桌。
啟明的媽媽叫王玉穎,小時候跟著當秀才的父親學了些舊學,後來嫁給城裡的職員廖廣華,婚後兩人感情不錯,很快就生下女兒紫明。一九五零年啟明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啟明的父親早已在外面工作、結婚成家,卻因為家庭的突然變化受到很多議論和歧視。廣華身體本來就不好、人又內向,父母的突然離去使他非常傷心,積鬱成疾,不幾年也過世了,那時啟明還在媽媽肚子里。玉穎是獨生女,丈夫去世后拖著兩個孩子,婆家是不可能回去了,只好回到自己的家跟母親過。
玉穎回來,母親說:「你不要怕,這種事不想遇卻遇上了,又我在,日子會過下去。老化說:『說破了的鬼害不了人。』我把我們的情況向派出所講清楚,你們的戶口上到我這裡,你想法找份工作再說。」
為了養活兩個孩子,老母親賣掉自己的房子,一家人換到這個破房子里住。玉穎沒有什麼本事,她這時也找不到其他工作,生下啟明后經人介紹去醫院洗衣房幹活。外婆為孩子們鞠躬盡瘁,終於把啟明養大成人;而自己卻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