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東方霞光燦爛,點點陽光灑在靜靜的小路上,兩人一起快步前進。昨夜下了點小雨,一路上露珠在草上、樹葉上、野花上滾動,山景、樹木、草地清翠欲滴。詩芸興緻很高,一邊走一邊隨手采朵野花,念道:「渭城朝雨浥青城,」,啟明立即接上:「客舍青青柳色新。」 說完兩人相對而笑。詩芸從不大笑,不管什麼時候,她都只是淺淺的、淡淡的一笑,她的淺笑中蘊含著一絲寧靜、一點落寞,而這淺笑總讓啟明怦然心動。今天在山水之間,在詩歌對接之後,詩芸的淺笑更讓啟明神不守舍。
詩芸問:「怎麼不再念了?」
「我不能勸你喝酒,也不想西出陽關。」
「你可以勸我別的呀。」
啟明摸了摸後腦勺,遲遲疑疑地說:「山下小溪輕聲唱,」
詩芸想了想:接了一句:「林中鳥語訴同心。」
啟明趕快說:「我肚子里墨水太少,說不好。哪裡比得上你接的那句有意思,我平時也不多想,不敢說懂得什麼詩情畫意。」
啟明把話題扯到別的事上,說起工廠下次要幹什麼活。
今天,兩人一路有說有笑,比昨天的氣氛好多了。山上一層層梯田裡蓄滿了水,波光粼粼,遠處看去,像一級級閃著熒光的階梯。那飄渺的清霧縈繞在遠山頂上,如夢如幻。近處的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青松,清香四溢,路邊一簇簇紅色的小花,紅色點綴在綠葉間,分外醒目。這一片山色實在美極了,他們走在小路上,兩人都有些醉了。
詩芸脫口而出:「宿雨朝來歇,空山秋氣清。 」
啟明佩服地說 :「你真了不起,這首詩我沒讀過。現在也沒時間學了。」
「這些東西不學也罷,我們現在用不著,以後怕也沒有用的機會。」
兩人並肩走了一陣,詩芸說:「廖師,我媽已經退休了,她喜歡給我做好吃的。以後每天我多帶些飯菜,夠我們倆吃的,你就不用帶了,阿姨也好輕鬆些。」
「哪裡行啊,我媽最不願占別人便宜,我們越是困難,就越應該懂得自尊。我在這裡那麼多年都過去了,現在怎麼能吃你的午飯?」
「你是師傅,為師傅帶午餐是徒弟分內的事。」
「小宋,不用了,別老是師傅師傅的,叫我的名字就行。你要是喜歡,我們就經常一起走路。」
「好啊,只要你願意,我隨時奉陪。」這次,啟明看到她調皮的笑容。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到工廠。啟明走進辦公室,上班去了。詩芸走到車床前開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吃飯的時候,詩芸從熱水房拿出一個大飯盒,順便也把啟明的飯盒帶過來。她坐到啟明身邊,伸過頭看了看啟明的盒裡的飯菜,什麼都不說,把自己的菜不停地往啟明飯盒裡夾。
啟明低頭看看,哇,一大盒魚香肉絲再加炒小白菜。詩芸夾菜動作之幹練,看不出她平常的婉約,完全顯示出重慶女孩的豪氣。一邊夾菜,她一邊說:「吃,吃,這是我的手藝,你嘗嘗,看好不好。」啟明剛吃完,她抓起兩個人的飯盒就去洗,擦得乾乾淨淨才放進啟明的挎包。
啟明今天吃了頓可口的好飯菜,也看到了詩芸性格的另外一面,平常的詩芸,文靜、秀麗,說話斯文而得體,眼神深沉而略帶憂鬱;今天的詩芸,動作敏捷而堅決,性格溫柔又不缺豪爽。這麼不俗而完美的女孩,不可多見。啟明對自己說:「只能和她做朋友,自己決不能想那註定不可能有前途的事。我們應該以朋友相待,讓我能永遠保有這份珍貴的友誼。」
啟明下了這個決心,卻管不住自己對詩芸時時刻刻的思念。詩芸沒有啟明想得那麼多,她喜歡啟明,啟明的影子總是在她眼前,她的心裡裝滿了啟明。下班后兩人走在小路上,啟明對她體貼照顧入微;有時候好幾個人一起走路回家,啟明也跟她說說笑笑;她給啟明帶去的菜,啟明一邊開玩笑一邊吃。她真摸不透啟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