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最殘忍的一面,在於它先把你最想要的呈現在你面前,然後在你擁有的喜悅剛剛來臨時從你手中奪走。但我卻在很久以前就接納了這種因失望帶來的痛楚,因為夢雖然短,卻能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見到你,這對我來說比現實要仁慈得多。
儘管白天刻意讓自己勞累,當深夜來臨時,仍然要掙扎一番才能入睡。不必刻意去找線索讓你出現在夢裡,耳畔的風聲,滴水聲,甚至遠處的腳步聲,都能帶給我一片片回憶,在朦朧中任思緒把自己帶到一個有你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儘管仍坐在床頭,但已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裡了,因為對面坐著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像從來沒和我分開過那樣,微笑著問我:「醒了?」我不知如何回答,不僅是激動的顫抖讓自己語塞,而且我真的不知道該說自己是醒了還是睡著。屋內的景物是朦朧的並不停地變化著,唯一不變的是你,還有你迷人的笑容。此時我已不忍像從前那樣馬上撲過去抱你,生怕眼前的一切在我手中過早地破碎。猶豫之際,你站了起來,走到了我面前,輕輕坐在我的腿上,我幾乎是無法控制地摟住了你的腰,把頭埋在了你胸前:「你要是真的該多好」。無情的夢不僅重現了你的影像,還複製了你的氣味,這無比親切而又熟悉的味道讓我渾身變得火熱。此刻,我抗拒著,抗拒著能把你帶走的一切,但眼前的你還是摧枯拉朽般衝破著我一道道防線,我把臉緊貼在你的面頰上摩挲著,雙臂仍然緊緊摟著你,生怕你會突然從我眼前消失。不知過了多久,你輕輕推開我站了起來,向一扇彷彿是浴室樣的門走去。「別走,別離開我」我懇求著,想用手抓住你,但卻不知怎的沒有了力氣。「乖,讓我去吧,我會回來的.」 你像從前那樣安慰著我,那美麗而寬容的微笑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十幾歲的孩子,就這樣我望著你轉身進入了一道霧氣瀰漫的門,接著,水聲響了起來。我等待著等待著,就這樣過了很久。連夢裡我都在等你,我苦笑著,慢慢站了起來,環視著四周,望著牆上壁畫中那對玩耍的孩童,這才發覺自己所在的房間是剛剛認識你時住過的那間屋子,原來我被帶到了這裡,我無比留戀的地方。窗外的霓虹燈在灰黑色夜空中閃爍著,桌上的電腦忽明忽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我搖搖晃晃地向那扇煙霧繚繞的門走去,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再一次把你攬入我的懷裡,就像那天在這裡見到你時的那樣。水聲越來越響,我邊走邊憧憬著你浴中美麗的樣子,可當我走到門前的時候,見到的卻是一道瀑布般的水簾從天花板垂下,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我愣愣地站著,看著那道水簾,看著你的背影消失的地方,水花星星點點地濺在我的臉上,一陣寒意襲來讓我打了個冷戰。此時的我雖然還沒有醒來,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看見的是什麼,這個我心愛的人消失的地方是我夢的盡頭。周圍的一切在我逐漸清醒的頭腦中變得模糊,然後像曝光的膠捲般消散著,水簾沒有了,耳邊的水聲來自外面下著的雨,而臉上冰涼淌落的水花只是自己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