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姐姐講七個小矮人,
聽媽媽講織女和牛郎;
聽哥哥講一隻繡花鞋,
聽叔叔講神秘的梅花黨。
賴在奶奶的懷裡,
數著星星看月亮。
這是麗水清江陪俺聊童年的詩句,讀來又親切又有趣,高興之餘,回了下面這段話:
夏夜,老太太們坐在衚衕口,搖著芭蕉扇,牛郎織女星星月亮是永恆的話題。那時候許多人家的牆外,種哪種做水瓢面瓢的葫蘆,葫蘆開的花很大,晚上有一種長著長須個兒很大的飛蛾在花中棲息,俗稱葫蘆須。小孩們聽煩了老太太的絮叨,便跑到葫蘆藤架下面,摘一朵大大的葫蘆花,舉在空中,口裡振振有詞:葫蘆葫蘆須,來了晚了沒有屋!葫蘆須好像還真能聽懂小孩子的話,繞著花兒飛,最後停下來,便落入小孩子的魔掌!
江兄稱讚這段語言精彩,讓俺寫篇記憶童年的散文,與大家分享。作文布置下來了,俺開始找小時候寫作文的靈感,那時候開頭好象總是這樣寫:在毛主席的親切關懷下,在黨的光輝照耀下,懷著興奮激動地心情,我今天參加班級義務勞動,又為人民公社的大公牛割了一筐青草。。。。哈哈哈,今天再這樣寫,估計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俺淹死了。
不過在成年的記憶中,夏天放學后割青草餵豬喂牲口,確是印象最深的童年往事之一。說起割草,馬上想到老家村外的哪條河,因為童年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條河的兩岸和水中發生的。
這條河叫五沽河,名字的起源就不在這浪費筆墨了。河面幾十米寬,東西走向,算不上大河,但也不小了。這條河有個與眾不同之處:河水西流而不是東流。這條河還是兩個縣的分界線,河南是我們縣,河北是另一個縣,而這一河之隔,兩岸的人講話,聲音語調居然南轅北轍,界限分明,至今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五沽河是俺童年的搖籃,俺在它的懷裡摸過魚,捉過蝦,放過牛,割過草,游過泳,洗過澡。。。而小學一年級的那個夏天中午,那位美麗的班主任老師,帶著全班同學到河裡上體育課,清清的河水之中,金色的沙粒之上,俺第一次見識了女性胴體的美麗(注意是胴體不是裸體,那位美麗的女老師,大概不會想到,這些七八歲的孩子會注意她那條雪白而修長的大腿)。
五沽河的北岸,有個高高隆起的土包,深入河水之中,象個小島,因為周圍長滿蘆葦,我們都稱之為葦子島。葦子島靠河水的一面,又陡又滑,雖然長滿各種青草,但是危險,夏天水急浪大的時候,大人都會囑咐小孩子不要到哪裡玩耍或割草。我那時候膽子比較大,但幹活總不如別人快捷有眼力,要是其它地方割不滿草簍,便會鋌而走險,爬上葦子島,割那些別人不敢去割的青草,縱然這樣,也總比別人割得少。
有一天下午,剛下過大雨,放學後背上草簍,象往常一樣,和幾個同學來到河邊。站在那座唯一的水泥橋上,望著東來的洪水,滔滔巨浪,浩浩蕩蕩,剛剛還只漫過橋墩,一會功夫,橋柱已經全部淹沒,而洪水中,有許多上游衝下來的木頭甚至農具。於是大家衣服一脫,砰砰砰跳到河裡,攬著塊大木頭,順水漂流,好像坐在木筏上,那氣魄,絕不下於老毛當年暢遊長江,漂出幾百米后,才爬上岸,跑回橋上,看到下一塊木頭,再往水裡跳,這樣玩到快黑天了,居然一把草還沒割。最後只有冒險,登上葦子島,小心翼翼的爬到靠水的一邊,用鐮刀割那些高高的水草,剛割了沒幾把,腳下一滑,一頭栽倒河裡,連嗆了幾口水,差點沒浮出水面,等到掙扎著爬上岸,才慶幸自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資格不夠,又被送了回來。鐮刀沒了,草也割不成了,先前割得幾把草,剛夠壓簍底的,回家撒謊說不小心鐮刀掉河裡了,沒敢說自己也掉河裡,被老父親踢了一腳,因為那把鐮刀可值好幾毛錢啊!
父母那時候總說,你這樣幹活,將來怎麼掙工分養家糊口,後來考上大學,父母才鬆了口氣說道:看來你還真不是下莊戶地的命。現在每次回老家,幾乎每天都會到五沽河轉一轉,當年的葦子島,早就挖掉了,河兩岸也已面目全非,河水更是污染得厲害,為此還特意寫過一首沁園春《故鄉的河》,表達那種痛惜失落又無奈的心情:
落日長河,樹與雲齊,鷺共霞飛。
記清明水淺,魚蝦可見;三伏雨後,蜻蜓可追。
濯足橋頭,風吹柳岸,玉臂搗衣送晚暉。
暴雨季,望東來巨浪,滾滾西歸。
流水一去不回,
夢故土千里尋舊壘。
痛河床毀盡,泥沙成堆;水流污濁,雜草葳蕤。
仲夏秋暑,炎炎烈日,有水難洗一身灰。
空流淚,嘆瘡痍滿目,唯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