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啟示錄（3）

    第三章 真正的男子漢

    爛賭黃的賭場經歷暫且擱下，下面講一個高麗富婆的故事。

    說起這個高麗富婆，首先要介紹我的朋友凱。凱是個北京小夥子，移民加拿大之前，在北京一所大學教書，書生氣很濃，但有北京人神侃胡聊的特點。雖說來加拿大沒有找到本專業的工作，只能在賭場作發牌員混日子，但他似乎很滿足，從不抱怨，說起賭場的趣聞怪事，總是令我捧腹大笑。

    凱告訴我，有一個高麗富婆，名叫銀姬，是他最喜歡的賭客。銀姬四十歲左右，衣著清麗，梳妝淡雅，氣質高貴，人又漂亮，屬於那種富有但非常有教養的闊太太。無論輸贏，銀姬總是面帶微笑，即使說粗話，也象開玩笑。每次來到凱的賭桌，銀姬總是微笑著對凱說：「我是一個瘋女人，是不是？」說話時，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凱想也不想，總是對她說：「很高興又見到你，你是有點瘋，但瘋得可愛，你是我見到的最好賭客，也是賭場里最好的女士。」

    銀姬玩牌，下注非常野，野得有些瘋狂，經常前一副牌贏上幾萬，下一副牌又輸上幾萬，這大概是她總說自己是瘋女人的原因吧。銀姬與凱很有緣分，每次在別的賭桌輸了，便會跑到凱的賭桌上，不僅會把輸的錢扳回來，還會再贏一筆，當然贏了錢不走，最後又輸回去，另當別論。

    銀姬總說，凱是她的財神。凱也相信，賭客與發牌員就象金木水火土一樣，有些相生，有些相剋，雖說看不到摸不著，卻實實在在能感覺到。凱給自己算過命，結論是自己命理屬金，遇水相生，逢木相剋，柔若溫水的賭客，在自己賭桌上總會贏，硬如桃木的賭客，在自己賭桌上一定輸。銀姬就象一杯溫水，在賭場這種利欲熏心的地方，非常少見。凱每天和一群輸不起又喜歡玩的爛賭鬼打交道，少有開心的時候。銀姬為人和藹可親，玩牌氣勢非凡，每一副牌都驚險刺激又充滿樂趣，所以每次看到銀姬，凱就象遇到了救星，心裡很高興。

    這天銀姬又來到凱的賭桌，在賭桌的中間位置坐下，左邊是兩個講廣東話的小夥子，右邊是兩個講東北話的小夥子，女朋友都站在身後，看著他們玩，言談中可以肯定，都是來加拿大讀書的小留學生。銀姬一邊下注，一邊與凱山南海北的聊天。雖說玩21點有一套要牌不要牌的規則，但銀姬基本不按規則，全憑自己的感覺玩牌，這樣一來，右邊的兩個小夥子受影響不大，通常銀姬贏，他們也贏，贏了錢，連聲銀姬姐姐長銀姬姐姐短的叫，也不管銀姬聽得懂聽不懂，左邊的兩個小夥子可就糟了糕，經常因為拿了銀姬該要卻沒要的牌，而將自己的牌暴掉，輸了錢，便會沖銀姬狠狠的瞪一眼，銀姬到也不生氣，總是微笑著說：「對不起，我一直這樣玩，我也希望你們贏錢！」兩個小夥子一肚子氣，但也沒辦法，只好拿廣東話罵一通，連凱也聽不懂罵的是什麼。如此玩了二十分鐘，銀姬依然我行我素，兩個小夥子覺得生氣也沒用，越生氣，錢輸得越多，自己是來賭錢的，又不是來賭氣的，起身拉著女朋友，去了另一張賭桌。

    洗牌的時候，凱問銀姬：「你經常來賭場玩，為什麼你先生不跟你來？」銀姬說：「我先生不喜歡賭博，每次來，都是他給我錢，並限定我回家時間。」凱說：「你先生很聰明，他一定很愛你。」銀姬說：「是的，他追了我十年，我才嫁給他。他知道賭錢很容易失控，甚至發瘋，所以絕不允許我帶信用卡或銀行卡進賭場。」凱說：「是的，贏錢還好，如果輸了錢，回家路上，心情不好，開車很容易出事。」銀姬說：「我來賭場，從不自己開車。我先生怕我開車出事，寧願化錢叫一輛計程車，心裡踏實。賭場有時也幫我報計程車費，畢竟，我也算是賭場的財神之一吧。」凱想再問銀姬家裡是做什麼生意的，普通打工仔肯定沒有這麼多的錢豪賭，但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唐突，口張開了，話變成了一句玩笑：「下次你來賭場，給我打電話，我親自去接你。我不僅是一個好的發牌員，而且是一個非常好的司機。」銀姬也笑了，說道：「謝謝，我今天一定幫你把小費盒子裝滿。」

    牌洗好，凱剛要開始發牌，走過來兩個白人男子，氣哼哼的，連聲叫：「等一等，等一等！」一邊叫，一邊將一疊百元鈔票扔到賭桌上，然後在銀姬的左邊坐下。凱一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那種輸紅眼的賭徒，急著想翻本，一分鐘也不能等。凱將錢換成籌碼推給他們，說聲祝你們好運，開始發牌。兩個人一邊玩牌，一邊大罵臨桌的發牌員，說他如何如何厲害，連拿五次21點，16點從不暴牌，等在凱的桌子上連輸幾把以後，目標轉向了凱，一會怪凱給他們牌太差，一會怪凱明牌總是十，又拍桌子又踢凳子，象兩個瘋子。凱本來和銀姬又說又笑，好玩又開心，撞上這兩個瘋子，好不心煩，暗暗在罵：「狗娘養的，兩塊又臭又硬的爛木頭，今天一定讓你們連褲衩都輸掉，光著屁股回家！」不過表面上，凱又不能說什麼，只裝做沒聽見。

    兩塊爛木頭贏也抱怨，輸也抱怨，沒完沒了，整個賭桌，陰雲密布，氣氛緊張。這時候銀姬拿了一張9，一張6，共15點，兩塊爛木頭一人拿了19點，一人拿了20點，凱的明牌是10。按照21點拿牌規則，銀姬應該要牌。銀姬想了一會，還是決定不要牌。兩塊爛木頭瞪著銀姬，好象她犯了彌天大錯，銀姬說：「對不起，我玩牌憑直覺，你們不喜歡，可以去別的賭桌上玩。」凱翻開自己的暗牌是張6，再拿一張牌，是張5，21點！這21點就象一根火柴，一下子將兩塊爛木頭點著了，沖著銀姬大叫起來：「你為什麼不要牌？害得我們都輸，你到底會不會玩？」銀姬也有些不高興，但並沒發火，反而微笑著對他們說：「安靜些，安靜些！賭博肯定有輸有贏，輸不起，別來賭場，既然來了，就不要怪這個怪那個，輸也要輸得象個男子漢。抱怨這抱怨那，太沒紳士風度了吧！」兩個傢伙沒想到，這個看似溫和的亞裔女人，講話如此厲害，抄起籌碼，嘴裡嘟囔著，溜到別的賭桌去了。

    「銀姬，你是真正的男子漢！」凱望著銀姬，大聲說道，以便讓那兩塊爛木頭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