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古人云:萬惡淫為首!這個時代,淫根本不算一種罪惡。男人色,女人淫,男歡女愛,利己又不害人,何惡之有?
要是把這個」淫」字改為」賭」字,萬惡賭為首, 用在當今華人社會,許多人會點頭贊同。
賭者,天性也。既為天性,便不能泯滅,所以從東到西,由古至今,賭博永遠是人們娛樂生活的一部分。西方許多國家順應人們的這種天性,開設合法賭場,對賭場加以規範管理,更增加許多賭博以外的娛樂設施,變有害為有利,賭場遂成為一種產業,一種大眾休閑娛樂場所。
但中國人對賭場的理解,還停留在賭博這一狹義的範圍,似乎進賭場只有賭博,不賭個輸贏,不算進賭場。於是在世界各國的賭場里,酒吧里喝啤酒看體育比賽的,沒有中國人,夜總會裡跳舞聽音樂的,沒有中國人,中國人都坐在賭桌上,日夜奮戰,希望在賭場贏錢發財呢!
十九世紀俄國著名作家費奧多·陀耶夫斯基根據自己的經歷寫了一本著名的小說<<賭徒>>,這部小說生動描述了費奧多·陀耶夫斯基自己的賭博生涯。對賭博時那種奇怪而強大的下注衝動,人物在絕望與興奮之間如同坐過山車般的刺激感,刻劃得入木三分,全書充滿了黑色幽默。中國人好賭,世人皆知,但真正反映中國人賭博生活的文學作品,至今還沒有,我想這與中國人對賭的態度有很大關係:中國人歷來視賭為洪水猛獸,好賭卻不願甚至不敢公開談賭,更不用說寫賭了。
居住的城市,有加拿大最大的商業賭場,賭場里無論工作人員還是賭客,華人都是主力軍,於是有很多機會與賭場員工及賭客打交道,道聽途說的故事,眼見耳聞的事實,或可悲,或可笑,或可嘆,閑來無事,記錄下來,也不按時間地點先後次序,想到哪寫到哪,力爭客觀真實,輕鬆有趣,諸位閱后,會心一笑,即可領悟到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不賭既是贏的道理,如果能因此拯救幾個賭徒於水深火熱之中,避免傾家蕩產的厄運,也算是功德一件,為子孫後代修福吧。
第一章 上帝的懲罰
上帝有時候會懲罰好人,因為好人也有做虧心事的時候。好人作了虧心事,除了自己懺悔以外,沒有人知道,法律制裁不了他,道德譴責不了他。但個人的懺悔,並不能補償已造成的傷害,於是上帝把這個好人送進賭場,讓他輸上幾千幾萬,或者讓他因賭博而痛苦,受一番精神上的折磨,算是懲罰。
我認識這樣一個好人。當然人不能簡單的用好人壞人來區分,我說這個人是好人,因為他心地非常善良,又樂於助人。我初到加拿大的時候,在一次教會的周末聚餐中認識了他,那時他在一家藥物公司中做首席科學家,有個六歲的兒子,太太說不上漂亮,但很賢惠。他說他每個周末都帶太太和兒子到教會聽牧師傳教並做禱告,偶爾也用一些親身經歷作為見證,並勸我有時間多來教會,一方面初來乍到,精神上有個寄託,一方面可以在教會認識很多朋友。兩個人談得很投機,很快成為非常好的朋友。
時間長了,他知道我這個人很可靠,便同我聊一些非常隱私的話題,我才知道他有過的一段凄婉而痛苦的經歷。
他是中國最早出國留學的那一批人。七九年從農村考上大學,大學畢業那年又通過考試被國家教委選拔到美國留學。他說臨出國前,自己匆匆結了婚,對方是自己一個遠房姨媽的女兒,人非常好,又賢惠孝順,深得父母的歡心,自己也挺喜歡她,雖說那時還年輕,不想太早結婚,但為了讓那個女孩放心,走前還是舉辦了婚禮。
到了美國以後上課做實驗,晚上到餐館打黑工,生活非常緊張,根本沒時間想別的。後來實驗室來了個美國女孩,金髮碧眼,熱情大方,坦率直爽。以前只在電影里見過這種女孩子,現在卻天天和自己在一個實驗室做實驗,那時候自己在學業上,在系裡是數一數二的,做實驗的時候,女孩經常向她請教這樣那樣的問題,休息的時候則和自己說說笑笑甚至打打鬧鬧,開始有些不習慣,慢慢受到女孩的感染,心理上出現了一些變化,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愛上了這個女孩子,何況還是個金髮碧眼的美國女孩,僅憑這一點,也足夠滿足所有男人的虛榮心了。那時自己還年輕,雖說結了婚,但沒有真正和女孩子一起生活過,於是在一個夏日的夜晚,兩個人在做完最後一組實驗后,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後來的許許多多夜晚里,他一直想告訴女孩自己在中國有妻子,但又怕因此而失去她,所以總也鼓不起這個勇氣。他知道女孩深深的愛著自己,欺騙一個這樣的女孩子,時時刻刻有一種罪惡感。那個時代,人們對感情非常認真,不象現在,逢場作戲,一夜情,象換衣服一樣隨便,根本沒有任何精神負擔。
為此他感到非常痛苦,幾次想寫信給國內的妻子要求離婚,又怕她受不了這個打擊而出意外。自己就在這甜蜜而又痛苦的感情生活中讀完了博士學位,並很快找到了一份薪酬優厚的工作。父母開始催著他為妻子辦探親來美國,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個決斷了。於是在妻子告訴他簽證已經辦好的第二天,他約那個美國女孩出來,騙她說,由於兩個人的文化背景相差太大,自己又在另一個城市工作,現在認識了一個中國來的女孩子,不得不和她分手,女孩子也沒多問什麼,含著眼淚離開了他。他說那天晚上回到住處,心如刀攪,痛苦萬分,一個人蒙著被子大哭了一場,為一個深愛自己但卻被自己欺騙了的美國女孩。他甚至想,等妻子來了以後,馬上和她離婚,再去找那個美國女孩。
妻子來到美國,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簡單。妻子英文一點不會,手裡又沒錢,要是離了婚,她一個人怎麼生活,再說妻子是一個非常溫柔賢淑的女人,自己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不應該再傷害另一個女人。於是他極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個美國女孩,但幾年的愛情那是輕易能忘掉的,越想忘掉她,她的身影越清晰,有時候和妻子做愛,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美國女孩,他覺得自己彷彿分裂成了兩個人,精神上的自己屬於那個美國女孩,肉體上的自己屬於妻子。慢慢的,脾氣變得特別暴躁,經常莫名其妙的對妻子發脾氣,妻子卻是無論受多大委屈,都是默默的承受,從來不和他吵架。每次發完脾氣,心裡也後悔,知道自己不對,但卻控制不了自己。有一次發完脾氣,一個人開車亂轉,進了一家新開的賭場,開始只想化幾十塊錢解解悶,消磨時間,暫時忘記感情上的煩惱。沒想到慢慢迷上了各種賭博遊戲,不再對妻子發脾氣了,有時間就往賭場跑,經常整夜不回家,妻子問起來,就騙說在公司加班,如此過了半年,發現自己不僅忘掉了那個美國女孩,連妻子都視而不見,整個人完全沉湎於賭博之中不能自拔,多少次回到家裡,看到以淚洗面的妻子,下決心不賭了,但手裡一有了錢,又會鬼使神差般溜到賭場,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恨不能找把槍把自己打死。
直到有一天,妻子對他說自己有了身孕,他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不僅會毀了自己,還會毀了妻子和孩子,決定換一個生活環境,遠離賭場。運氣還不錯,沒幾天,接到了加拿大一家藥物公司的聘書,於是遠走高飛,帶著妻子來到加拿大,徹底與賭博絕了緣,不久就有了孩子,全部感情都投入到孩子身上,生活才慢慢安穩下來。
我問他那個美國女孩後來怎樣了,他說自從妻子來了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她,不是不想見,而是怕見了,會給她帶去更深的傷害,何況有了孩子,只好讓那段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了。不過那個女孩後來還是知道了分手的真相,傷心過後,參加一個叫無國界醫生的國際救援組織去了非洲,他說自己就是從聽到那個消息開始,每個周末去教堂的。每次禱告的時候,都會默默的祝福她,也為自己給她帶來的傷害而深深懺悔。
我問他,你太太知道這件事嗎?他說爛賭的那些日子裡,太太其實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一直沒有捅破。直到現在,每當談起當時爛賭的情形,太太總會說,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上帝要懲罰你,所以才把你送進了賭場。我說你夠幸運的,天下兩個最好的女人都讓你碰到了,他無可奈何的說:也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有時候到希望我太太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女人,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同她離婚,去找那個美國女孩了。言語之中,依舊充滿了對那個美國女孩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