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二十四小時,最喜歡黃昏。
無論晴朗和煦,還是颳風下雨,黃昏,象一本厚厚的歷史畫卷,透著暖暖的詩情畫意,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情味,所有的閒情逸緻,所有的思索懷戀,都會在這段時間,盡情揮灑。
每天黃昏時分,騎著單車在休閑小徑來回吹風,鍛煉身體的同時欣賞黃昏景色,是因疫情宅家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昨天回家路上經過星巴克,決定進去喝杯咖啡休息一會。這幾天在讀南宋遺民的詩詞,文天祥、元好問、汪元亮等的已經讀完,該讀張炎的詞作了。
張炎出身貴族世家,曾在貴公子的生活中悠遊多年。1276年元兵攻破臨安,張炎祖父張濡被元人磔殺,家財被抄沒。張炎落魄縱歡,千里漂泊。由於不願意北向俯首事敵,張炎長期寓居臨安,懷抱空狂,恃才傲物,日日花前為醉,號呼揮寫。後人評價他說:「鼓吹春聲於繁華世界,能令后三十年西湖錦秀山水,猶生清響。」
張炎的詞,藝術水準很高,他的《南浦·春水》《 水龍吟·白蓮》《解連環·孤雁》,都是詠物詞的經典之作。《解連環·孤雁》一詞,還為張炎贏得「張孤雁」的稱號。
文天祥、元好問、汪元亮、張炎這些南宋遺民的詞作,有一個共同點:對於南宋滅亡悲憤有餘反思不足。尤其張炎的詞作,充滿對南宋的懷戀,對昔日繁華的追憶,對元朝統治者的憤恨,沒有一首深刻反思南宋滅亡的原因。
南宋經濟高度發達,GDP全球第一,為什麼會敗給茹毛飲血的蒙古人?當張炎站在黃河古渡,悲嘆「迎面落葉蕭蕭,水流沙共遠,都無行跡。衰草凄迷秋更綠,唯有閑鷗獨立「的時候,當他惆悵寂寞,月下悲吟「短夢依然江表,老淚灑西州。一字無題處,落葉都愁」的時候,他可曾想過,他那夜夜笙歌日日擁翠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甚至他自己,可能就是南宋滅亡的幫凶和禍首?如果他的父輩祖父輩能夠改變那個腐朽的南宋皇朝,而不是隨波逐流為虎作倀,大宋的山河或許不會落入蒙古人的鐵蹄,他這個貴公子,又何至於落魄江湖,做亡國之奴?
讀張炎這位貴公子富家子弟的詞,不由讓人思索,國內的官二代富二代或者他們的三代四代們,會不會有一天,也像張炎一樣發出同樣的悲嘆?
中國歷代大詩人中,最欣賞杜牧,不是因為他的詩,而是因為他那篇《阿房宮賦》最後一段:「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神州大地,至今還沒擺脫後人而復哀後人的歷史循環,何其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