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雜記（18）

領導今天休息在家，俺故意磨磨蹭蹭不起來，關自己房間里躺床上看電視看手機研究紅樓夢，磨蹭到十二點多。

領導是個閑不住的人，幹家務活特別起勁，讓她安安靜靜讀會書看會電視聽會音樂，比登天還難。尤其音樂，全被領導視為噪音，回家一進門只要一聽到俺放音樂，一定要俺關掉。領導覺的吸塵器洗衣機洗碗機油煙機轟隆隆嗡嗡嗡嘩啦啦的聲音，遠比音樂歌聲悅耳好聽。不過有時候俺也覺得領導在水池裡透毛巾擰毛巾發出的水聲，充滿音樂感，很有些潮水一漲一落嘩嘩嘩的味道，大自然的聲音，比人工琢磨合成的聲音更親切更感人，宅在家裡脫離大自然，是容易悶出病來。

領導吃過飯開始擦廚房，俺自己泡一壺茶，桌上有什麼吃什麼，一盤菜快吃完了，領導說，電飯鍋里有米飯，還要等我盛給你你才吃啊，俺說俺已吃飽，領導又惱了：哪有隻吃菜不吃飯的，吃碗飯，吃碗飯，沒有我，你這人准得餓死。俺這人不講究吃，實在浪費了領導一手好廚藝，也為領導覺得惋惜，就像俺寫的詩，在領導眼裡一文不值，兩人特長互不欣賞，也不知老天爺怎麼把俺跟領導湊在一起的。

領導看俺吃完，嘴一抹又什麼都不管的樣子，開始給俺布置作業：

第一， 把俺收藏的那些瓷器重新布置重新擺一下，這個俺堅決不答應。俺說你的東西你隨便動隨便挪，一天挪十次俺也不管，領導確實也是這樣，一樣東西今兒擺客廳明兒擺廚房，我說你當工藝品是兔子啊，每天挪三個窩，可見女人特別不專一，據說北京大學做過一個調查研究，每個時代的女人和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對象，結論是：五十年代的女人喜歡工人，六十年代的女人喜歡解放軍，七十年代的女人喜歡國家幹部，八十年代的女人喜歡大學生，九十年代的女人喜歡留學生，兩千年以後的女人，有錢就行；男人呢，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不變，永遠喜歡漂亮的女生。

領導沒有勉強俺，布置第二道作業，讓俺把電視搬到廚房，她可以一邊幹活一邊看電視，這個俺能做到，還問領導，你想看什麼我幫你在油管（YouTube）里找，領導說要看《春苗》。春苗，七十年代家喻戶曉，李秀明演的那個赤腳醫生曾是多少農村年輕人的夢中情人，當然那個時代誰都不敢講，你要說你有個夢中情人，肯定會被當流氓抓起來戴上大紙帽子批鬥遊街。俺問領導為什麼突然要看春苗，領導說我要看看春苗怎麼幫助貧下中農治病，說不定有些土方秘方可以拿來預防現在這個病毒。領導能想到這樣防病毒，俺真是服了。

電視搬好調好，找到春苗開始播放，那一句「春苗出土喲迎朝陽」，立即把俺帶回那個一窮二白卻純真樸實的年代，「身背紅藥箱，階級情誼長，千家萬戶留腳印，藥箱伴著泥土香，藥箱伴著泥土香。翠竹青青喲披霞光，赤腳醫生喲心向紅太陽，心向紅太陽。」口號式的革命歌詞俺不以為然，但那優美的旋律，帶俺回到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沉醉其中，渾忘了領導存在，直到領導給俺布置第三道作業：這電影沒意思，我不看了，你去超市買只雞回來，我晚上要燉雞湯。

領導要看的電影，看這麼一會就改變主意，俺卻有點戀戀不捨，但廚房是領導的地盤，領導說不看，俺只能無條件服從，馬上去超市放放風透透氣轉一轉。口罩還是不戴，手套這次一定要戴，超市明顯比前幾天人少，大家都自覺保持一定距離，俺也不想多轉悠，買了雞匆匆回家，領導一看俺買的雞，又抱怨開了：你買這隻雞怎麼這麼瘦這麼小，你就不能好好挑一挑。俺想起從前一個笑話，就對領導說：俺當年娶媳婦都沒有好好挑一挑，一隻雞又什麼好挑的。俺本是開個玩笑，領導卻當了真：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伺候你喝伺候你吃，你還不滿足，當年你有挑的本錢挑的資格挑的家庭嗎？除了一張學歷什麼都沒有。

俺只好抱頭鼠竄，跑到客廳打開那段俺最喜歡的快手段子安慰自己：人家說南方女孩就比咱這北方女孩招人喜歡，同樣一句話：「你瞎說」，要是南方女孩人家就會說，哎呀你不要亂講的啦，你看咱們北方女孩，出口就是，你放屁，你說這他媽的能招人喜歡嗎！

老家桃花盛開了，俺門前的鬱金香已經竄出葉子，離花開尚早，耐心等待，想想老家的親人，寫寫老家的桃花吧：

桃花怒放春風暖，桃花塢里墟生煙。

桃花有心渡重洋，春風無意吹船帆。

故里桃花開依舊，離人望月千杯酒。

月解人意月不愁，且伴桃花舞廣袖。

桃花桃葉落舊庭，月光月色倍有情。

新院草青無花影，醉眼憑欄喚春風。

春風不聽周郎喚，遲遲不肯攜春還。

桃花塢里桃花艷，人在寒涯月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