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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河淚(86) (長篇小說連載)

作者：kzhoulife  於 2015-8-16 06:4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5評論


        高建國到沽河中學, 只是作為一個跳板, 因為出身成份好的民辦教師隨時可以轉行, 到生產隊當隊長會計或保管, 或到大隊當幹部, 甚至轉入吃「公糧」的工廠或供銷社。領導鼓勵民辦教師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你們好好乾, 干好了提拔你到供銷社站櫃檯！」。干供銷社輕快、掙錢多, 在物資緊缺的情況下買啥有啥, 那可是天堂, 是每個公社社員嚮往的地方。

        民辦教師的工作, 並不僅僅限於教學。

        沽河中學有一個重要任務: 宣傳毛澤東思想, 宣傳好人好事, 朗誦偉大領袖的最高指示, 配合政治運功開展大批判等。師生課餘時間排練節目, 到田間地頭為社員演出。校外的黑板報宣傳欄學校也參與書寫張貼更換。滿街的毛主席語錄牌、街口的偉人像, 各戶的大門楹聯以及「忠」字窗花, 許多也是年輕民辦教師帶領學生完成的。

        學校凡事提倡自力更生, 勤工儉學。學生用的課桌, 教師用的講台, 全由師生動手製作。課桌用磚坯積坯壘成, 每張課桌有兩個桌洞，坐兩個學生, 桌面和四周貼了木紋紙, 看上去和木製課桌一般無二。學校還修建沼氣池, 開闢小菜園, 創辦飼養社。飼養社的任務最艱巨, 天天要有師生打理餵養。沽河中學的飼養社主要養兔養豬。兔舍用墳磚砌成, 肚大口小, 舍口安門加鎖防盜, 裡面陰涼寬敞。豬舍建在兔舍旁邊,  比一般農家的豬圈大, 可以養三到五頭生豬。年底賣出后, 部分用來買獎品, 獎勵三好學生, 學雷鋒模範, 部分做辦公經費。

        沒有高考, 數理化這些基礎課不受重視, 勞動課反而最重要, 也最容易出成績。大姐和高建國是沽河中學最年輕的民辦教師, 除了教課以外, 都擔任班主任, 每個星期一個下午的勞動課, 比上課還忙還累。

        冬天的勞動課, 多數是拾糞交給生產隊, 因為化肥很少, 肥料主要靠各種糞便。學生拿著鐵杴, 挽著糞筐子, 兩三人一夥, 在村外四周的路上地里, 尋找牛糞馬糞。有時候看到牛車馬車路過, 便會跟在車後面, 等到牛馬拉屎, 搶過去將一團團冒著熱氣的馬糞牛糞鏟進筐里, 表面再蓋一層土, 挽著糞筐穿草地越溝壑, 光禿禿的田野里, 到處都能看到拾糞的學生。到了規定時間, 學生們挽著糞筐回到學校, 把糞集中倒在一起, 生產隊再派人把糞拉到地里。有時候還要過秤, 記下每個學生拾了多少斤, 作為年底獎勵和成績的標準。經常有學生坡里轉了一下午, 拾不到一團糞, 又怕勞動課不及格, 於是跑到生產隊飼養室, 到牛棚里偷牛糞拿回學校交差。小學部有同樣的勞動課, 我大哥天生就不是拾糞的料, 但他又不會偷, 經常空著筐或者拾到的糞連筐底都蓋不住, 勞動課總是不及格甚至得零分。

        春秋季節的勞動課, 基本是帶領學生到收穫過的莊稼地里, 撿麥穗, 拾地瓜, 拿回學校。小麥曬乾磨成麵粉, 用來改善老師們的生活, 地瓜切成一片一片曬乾, 留著冬天餵豬, 所以沽河中學的豬, 豬圈裡吃的食好過某些社員家裡吃的飯。

        夏季的勞動課，除了割草剜菜喂兔餵豬，還有一項特殊的任務：割茅草！茅草也稱茅曲蓮，是一種細高的野草，成片生長，柔軟堅韌，百折不斷，曬乾以後用來編製草墊草繩草席。沽河中學勞動課割的茅草，並不是用來編織這些手工藝品，而是送到公社農副產品收購站，收購站送到造紙廠，據說用茅曲蓮製造的紙張光滑柔軟結實耐用，專供偉大領袖和中央首長使用。我大哥拾糞割草不行，記賬算賬跟人打交道是他的長項，茅草曬乾打成捆后，便由他和另外兩個個子高大的男同學，把茅草送到公社收購站。三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輪流推著一車茅草，走二十多里路，大汗淋漓，腳上磨出血泡，收購站吃「皇糧」的那些傢伙， 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絲毫看不起這些莊戶孫的孩子，儘管他們的爹媽或者爺爺奶奶也是莊戶孫。大哥看著他們稱重，看著他們算賬，多少斤多少兩，每斤一毛二分錢，總共多少錢，然後與在學校計算過的數目比較，確認不會受騙，每次賣七八塊錢，回學校將發票和錢交到老師手裡，自己的報酬則是年底獲得一張三好學生的獎狀。

        高建國教書不怎麼樣, 組織帶領學生上勞動課, 收穫總是比我大姐的班級多, 有時候還代我大姐上勞動課, 對我大姐也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時間一久, 我大姐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或許真的誤會了高建國, 對高建國便不再那麼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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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5 個評論)

回復 sissycampbell 2015-8-16 14:42
等下集。看看高建國到底是甚麽樣的人。
回復 蘭黛 2015-8-16 23:24
什麼叫「供銷社」？一個國企公司？
那時學生可憐，還要養豬、養兔、拾肥料。
回復 kzhoulife 2015-8-16 23:47
sissycampbell: 等下集。看看高建國到底是甚麽樣的人。
等俺慢慢編寫! 周末開心愉快!
回復 kzhoulife 2015-8-16 23:53
蘭黛: 什麼叫「供銷社」？一個國企公司？
那時學生可憐，還要養豬、養兔、拾肥料。
供銷社相當於現在的小賣部和雜貨店, 那時屬國有企業, 是現在許多大型商場的前身。我上小學的時候, 有一個冬天, 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來, 和另一個同學一起去學校溫豬食餵豬, 是一種榮譽, 班幹部才能做, 一般學生還不讓做。
回復 蘭黛 2015-8-17 18:18
kzhoulife: 供銷社相當於現在的小賣部和雜貨店, 那時屬國有企業, 是現在許多大型商場的前身。我上小學的時候, 有一個冬天, 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來, 和另一個同學一起去學校溫
謝謝劍兄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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