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從國內回來, 恰巧明天是母親節, 寫下這段文字, 祝福全天下的母親, 都有高興開心的笑聲, 順便向貝殼村的朋友們問好!)
在我的記憶中, 母親的哭聲最深刻, 那種撕心裂肺的哭喊, 有家庭的原因, 更多是時代的悲劇, 當然,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些年每次回去, 總是能聽到母親呵呵呵的笑聲, 而且, 隨著聽力和記憶力越來越差, 母親反而笑得越來越天真, 像個幸福的小孩子。
母親的記憶似乎永久定格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 早晨起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總是:天怪冷的, 要緊多穿點衣裳; 吃飯的時候, 總是要把她的飯菜撥給我一些, 一邊撥, 一邊說, 我吃不了這麼多, 你多吃點。說完, 呵呵呵笑起來, 很高興很開心的樣子。
為了喚起母親的記憶, 幾次領著母親走過麥田, 我指著有些發黃的麥苗對母親說: 這些小麥該澆水了。 母親回道: 你要叫誰? 我知道母親耳背, 腦子也有些糊塗, 大聲說: 天該下雨了。母親又回道: 你說該餵豬了? 俺早就不養豬了。說完, 呵呵呵笑起來, 很高興很開心的樣子。
母親雖說有些糊塗, 認不出我是誰, 更準確的說, 應該是母親能認出我是誰, 但是想不起我的名字, 想不起和我的關係, 但在心底里, 她卻知道我是她最親的人。所以每次我要出門, 她總是囑咐我: 多穿點衣服, 早些回來, 別累著。說完, 呵呵呵笑起來, 很高興很開心的樣子。
我的一位遠房兄長, 其母親85歲了, 腦子很清醒, 身子骨也算硬朗, 大概是老太太有些孤獨, 總是給兒子兒媳婦找事,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子兒媳做得慢了, 老太太便開罵, 罵得兒子兒媳天天吃不好睡不好, 這個兒子是村裡出名的孝子, 有一天我去看望老太太, 這位兄長對我說: 別看俺七娘(我父親在本家叔兄弟中排行第七, 所以他們都喊我母親為七娘)有點糊塗, 我真盼著俺媽能跟俺七娘一樣, 腦子糊塗些, 不生氣, 不上火, 開心快樂, 最多走遠了回不了家, 多出去找她幾次就是了。
我也覺得, 母親現在記憶力不好, 有些糊塗, 可能是好事, 從前的那些苦難, 記起來想起來都是傷心和淚水, 忘記了, 反而可以過幾年開心快樂的日子。但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 卻不能忘記。不能忘記他們這一代的苦難, 是一種罪惡的制度, 一個罪惡的獨裁者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