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人長久（十九） （小說，純屬虛構）

       「沒有，我沒打過槍。有幾次前方打完仗，我們去戰場運槍支彈藥，蔣匪穿的衣服比我們好多了，解放軍的衣服，倒像是土匪穿的！」

       「老悶叔，這個話可不能亂講，解放軍艱苦樸素，和我們窮人穿的一樣，肯定有些破爛！」

      「我又沒說解放軍是土匪，以前咱們這裡鬧土匪，那些土匪穿的都比解放軍穿的好。」

    家有聽老悶越解釋越離譜，知道這個老實人心裡想什麼嘴裡說什麼，忙打岔道：「你在戰場上看到那麼多死人，怕不怕？」

      「開始怕，後來就不怕了。」

      「我聽說有些支前的隨解放軍進了城，都留在城裡參加革命，還當了官娶了城市裡的女學生做老婆。你和友貴叔怎麼沒留在城裡？」

      「我跟著友貴，他決定回來，我就跟他回來！」

       「老悶叔，你救了友貴，也算立了大功，友貴回來當書記，怎麼你什麼官都沒當上？」

      「我救友貴又不是為了當官。友貴那時倒在地下，大腿上全是血，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總不能丟下他一個人逃命！」

    老悶話題又回到背著友貴逃命的那段經歷，這段經歷我也聽別人講過。多年後我看了《Forrest Gump》（中文譯名《阿甘正傳》）這部美國電影，突然覺得老悶不就是電影中的那個阿甘嗎，一個憨厚老實腦子非常遲鈍的人，卻憑著堅強的意志和一顆善良的心，做到了許多聰明人做不到的事情。老悶若是生在美國，一定也會和阿甘一樣，做出一番大事吧！可惜老悶生在中國，生活在那樣一種制度下，再憨厚再善良，也只能默默無聞地做老悶了。

    家有又問老悶有沒有聽到村裡的一些流言蜚語，老悶對這些流言蜚語似乎有免疫力，一概不知。家有幾次從車上跳下來，想讓老悶坐到車上歇一會，老悶都不坐。老悶說自己當年支前，推著上百斤的糧食彈藥每天走上百里路，也沒有多累，現在不拿東西，走這點路算什麼，你要下車走路，就讓小毛驢輕鬆一會。

    這樣家有上車坐一會，下車走一會，老悶堅持自己走路，下半晌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靈山老母塔了。

    白沙村屬於靈山公社，靈山公社管轄十幾個村子，公社所在地靈山鎮在白沙村的東面，小沽河的旁邊，因為鎮北面的靈山而得名。這靈山乃是大沽河白沙村這段周圍唯一的一座山，說是山，其實只是一個小山包，現代大城市裡隨便一座寫字樓，大概都比靈山高。但俗語說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因為方圓幾百里的平原上，這個地方最高，於是靈山便有了許許多多的傳說和故事，好像蒲松齡筆下的那些狐仙妖怪都在靈山出沒。

    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是說靈山上住著一位靈山老母，專門捉拿在靈山出沒的妖魔鬼怪。不知哪個年代的人，還在山頂建了一座靈山老母廟，在山腳建了一座靈山老母塔。文革開始，廟和塔里的雕塑及各種擺設全當四舊破除了，廟和塔的建築卻逃過一劫保留下來，但是年久失修，又沒人管理，山下的老母塔竟成了路人村民解手方便的地方；而山上的老母廟，據說因為一個地主和一個地主婆在廟裡雙雙上吊自殺，廟周圍又野草叢生古木陰陰，成為周圍村民心目中的陰曹地府，若要嚇唬誰，人們就會說：把你送到靈山老母廟裡。

    白沙村到靈山鎮十多里路，中間要經過三個小村子。小地排車經過靈山老母塔時，家有讓老悶停下車，自己沿著一條小路跑到塔跟前，想進塔里解個手，卻聽到塔里有說話的聲音，而且是一男一女。家有以前進過塔里，這個塔全是青磚壘成，塔底呈圓形，四五米寬，也鋪著青磚，人進到裡面倒是躺得下轉得開，但是臭烘烘的，在裡面談情說愛，不知什麼味道。

    家有心想自己撒泡尿，茅房還讓別人先佔了，有些氣憤，往前走找到一塊僻靜的地方，尿撒完后，看到撒尿的地方有塊很大的土坷垃塊子，起了一種惡作劇的想法，撿起這塊土坷垃經過老母塔，用力將土坷垃仍進塔里，但聽噗的一聲，土坷垃砸在牆上，碎成土渣灰塵散開，但塔里卻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不知是不是裡面的人害怕不敢出聲，或者正在忙別的，家有卻也不敢上前看個究竟，撒腿跑迴路邊對老悶道：「老悶叔，快走，有人要追我！」說完人已經跳上車。

    老悶知道家有是個愛惹禍的主，也沒問怎麼回事，鞭子一甩，小毛驢歇了這一會，又吃了路邊一些青草，好像加了油打了氣，噠噠噠很快就跑到了靈山公社的供銷社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