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點多,沒有絲毫睡意,突然有些無聊起來,想起好久沒看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夜景了,何不學學魏晉名士《雪夜訪戴》的風流,駕車夜訪尼亞加拉大瀑布呢!
主意拿定,說走就走,穿戴好步出屋門,天氣冷颼颼的。青冥的夜空繁星閃爍,遠處樹梢上飄著幾片白雲,卻不見月亮的蹤跡。心裡奇怪,現在是陰曆三月中旬,怎麼會看不到月亮?
尼亞加拉瀑布位於美加邊界,是加拿大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以前到瀑布遊玩,總是將車開到瀑布遠處的收費停車場,然後步行到瀑布。自從大瀑布建了賭場之後,每次將車直接開到賭場的停車場。大瀑布賭場建在瀑布西面的一片高地上,規模非常大,穿過賭場東門往東走十幾米,便是高地下去瀑布的斜坡,坡沿上有一個觀景台,位置絕佳,俯視觀賞瀑布,瀑布景色一覽無餘。我曾在白天來過這個觀景台,到這裡看夜景,則是第一次。
王子猷雪夜訪戴,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我既然開車出來了,沒見到我想見的,可不想半途而返。停好車,進賭場要了一杯咖啡,走出賭場的東門,透過觀景台前方的大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那些五彩繽紛閃爍耀眼的霓虹燈光,而是地平線遠處一個橙黃色大圓盤。大圓盤與我處在同樣高度,開始我以為那是一個人工燈塔,走到觀景台前再仔細看,才驚異地發現,那是水面上剛剛升起的月亮!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月亮,那種橙黃的顏色,輕柔迷濛,古人那些對月亮的別稱,玉鏡,冰輪,玉盤,冰盤,沒有一個可以描繪眼前的月亮。我張開自己的雙臂,覺得如果可以擁抱她,應該剛好能夠抱住她的一半。我在腦海中努力搜索,想找出記憶中與之大小接近的圓形印記。磨盤,我終於想起小時候家裡的石磨,那初升的月亮,分明就是一面磨盤掛在天邊!
我扶著觀景台的欄桿,盯著這輪磨盤,一動不動,生怕她會在我眨眼的瞬間消失了。這樣細細的看,意外看到一些奇妙的變化:磨盤的表面像是大海,雲朵飄過的時候,在大海中形成一幅幅不同的水墨畫,時而如千帆遠航,時而如群巒起伏,時而如萬馬奔騰。突然之間,月亮模糊了,原來是瀑布升起的水霧被風吹過,擋住了我的視線,但風過後,雲霧散開,那張美麗的臉龐又露了出來。
這樣隱隱現現,藏藏露露,過了一個多小時,那月亮已經比我高了一截,暗淡的橙黃色變得明亮,個子也由大大的磨盤變成了小小的鐵餅。瀑布上空慢慢變得明亮皎潔,我的心卻開始暗淡下來,想起你,想起張九齡的那首《望月懷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競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