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乍暖還寒,天氣一陣冷一陣熱,昨天還穿著羽絨服,今天就可以換成短袖襯衣,早晚出門許多人裹著大衣,中午大街上則能看到許多著短裙的時髦女郎了。
人們的心情,也如這天氣一般,一會在冰里,一會在火里。老百姓昨天還沉醉在茉莉花開的希望中,今天卻發現,茉莉花一夜之間全凋謝了!兩會代表們剛剛為了社會和諧,一個個心情綳得緊緊的,日本的一場大地震,突然讓代表們鬆了一口氣,不僅國際社會的焦點都轉移到日本,中國老百欣好像也突然對茉莉花失去了興趣。人們更加關心的是家裡的鹽含不含碘,能用多長時間,甚至有些欣慰,覺得生在中國比日本幸運多了,起碼中國地域遼闊,真有海嘯地震,還有個安全的地方可逃,不象日本,彈丸之地,想躲都沒有地方,這樣自我安慰一番,大街小巷一夜之間披上了許多阿Q般的笑容。
黃昏時分,他下了班,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著同事小張在辦公室對他說的一段話:
「他媽的,日本這一震,我們天天要加班,該死的日本人。」小張坐在他對面,翻看著剛剛開會的內容,對他講,「我看我們是自己嚇唬自己,全國各地每年上報的污染事件,那個不比這個嚴重。」
他和小張都在市環保局工作,負責大氣中污染物的分析和空氣質量檢測,剛參加局裡的一個緊急會議,要求他們每兩個小時,要向市裡彙報一次大氣監測結果,而且特彆強調,要密切關注放射性物質的含量。
北京空氣中各種工業污染物的危害,對市民的健康影響很大,每年的兩會,單位代表都會在兩會上提出這個問題,也起到一些作用,市區的許多重污染企業都搬到了鄉下,污染鄉村,好像沒有那麼多人反對,再說,農民反對也沒用。這幾年,北京的空氣質量好些了,但是每年的沙塵暴卻有增無減,越來越厲害,檢測沙塵暴的成因和發展趨勢,成為他們工作的重點,現在剛好是北京的沙塵暴季節,加上日本核輻射的威脅,工作自然忙上加忙。
「本來這個周末我還要到廣場散步的,現在要加班,也去不成了。」
他明白小張散步的意思,看來日本這次大地震,倒是讓政府省下了大筆的維穩費,兩會代表們又有錢舉行各種慶功活動了。
「我剛在網上讀到一則文章,說偉大領袖當年接待日本訪華代表團,對日本代表團說:事實上,日本帝國主義當了我們的好教員:第一,它削弱了蔣介石;第二,我們發展了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和軍隊。在抗戰前,我們的軍隊曾達到過30萬,由於我們自己犯了錯誤,減少到兩萬多。在八年抗戰中間,我們軍隊發展到了120萬。你看,日本不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小張一口氣把偉大領袖的話背下來,頓了頓,繼續說,「要不是日本這次大地震,中國的茉莉花總能開出幾個花咕嘟吧,他媽的,小日本又救了黨一次。」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小張說的話,覺得有道理,但似乎又有些偏激,這時手機響起來,是老婆打來的:喂,老公啊,回家前買一箱加碘的鹽回來,聽說加碘鹽有防止核輻射的作用。他剛想向老婆解釋,日本的核輻射不會影響到北京的,老婆已經把電話掛了,他也知道老婆這種人,太容易受媒體左右,還自以為挺有遠見,看到別人搶什麼,自己不管有沒有用,也要先搶回家再說。唉,一個人愚蠢些沒關係,但是明明愚蠢卻自以為聰明,就很麻煩,因為她根本不會聽你的解釋,而老婆正是這樣的人,所以老婆吩咐自己買什麼,他也很少反對,免得吵架。
來到平日買鹽的那家商場,發現門外排著長長的隊伍。這時候天已黑下來,溫度降到接近零度,許多人穿得很單薄,凍得瑟瑟發抖,估計是排隊排了很長時間。
他站在隊尾,望著這些瑟瑟發抖的人們,不知道多少人象自己一樣,是被老婆逼來的,看來大家明天不是服用碘鹽,而是要服用感冒通了,這樣想著,自己也打了個噴嚏,看遠處的天空,灰濛濛的,突然之間,狂風大作,卷著一團團黃色的沙塵,將排隊的長龍包圍起來,人們似乎對沙塵暴習慣了,依舊牢牢站在隊伍里,沒有人離開,眼睛盯著那些扛著鹽箱出來的人,祈禱輪到自己時別賣完了。
摘下眼鏡,擦去眼鏡上的塵土,他覺得這股沙塵暴好像帶著海水的鹹味,忍不住罵道:「該死的沙塵暴,不會是從日本吹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