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的那棵老槐樹

　　五月初，在微信圈中看到了故鄉的槐花盛開。
　　照片中潔白盛開的槐花，牽出了我的思鄉之情，進而又讓我想起了我家旁的一棵老槐樹。
　　那一棵樹長在人行道正中間的，樹身粗糙，裂紋斑駁，一直延伸到中部的主枝。樹冠已經褪去了以往的秀麗，看上去像一個才智過人的中年男人的頭一樣，有點頹廢的殘缺美。由於這棵老槐樹，人行道在它的根處，也不得不繞了一個半圓。這棵樹高不過十米，樹身和主幹佔去了大部分的高度，新生的頂枝稀稀落落地點綴在枝杈間，好奇的是那些新法的枝杈，沒有多少超越樹冠，而耀人眼目向外伸出。
　　叢樹身和樹冠看，這棵樹也大約在五十　～　七十年的樹齡。值得慶幸的是她生長在這裡，還是以這樣的形狀，沒有被砍伐。若是在我的故鄉，它可能早就變成了門板的邊角了。
　　每每當我走過公園，經過這棵老槐樹時，我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它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又似乎在訴說著歲月和那些瑣碎的記憶。
　　幾年前，一個初冬的傍晚，淅淅的小雨無疑增添了早來的冬意。 剛下汽車，一股寒風捲來，我不禁瑟瑟發抖，穿過公園，經過那棵老槐樹，就能聽到「嗚嗚」深沉的低吟，是它也在訴說著歲月的艱辛？在這冰冷的雨中，我感受到了一種凄涼，加之一整天的勞累后，疲倦與飢餓的感覺在我腸胃中的涌動。老槐樹，你在嘲笑我的怯弱嗎？
　　又有多少個風和日麗的清晨，那棵老槐樹用他那頂脫落的樹冠迎來第一縷陽光，當我經過它時，似乎能感受到它燦爛的心情。樹葉在微風中婆娑，小鳥兒在樹枝間跳躍，只是那裂了紋的樹身還是那樣的古板，沒有一點生機。
　　又是一個繁花如錦的春天，街邊的各色鬱金香，楓樹嫩綠色花朵，還有光禿禿的丁香樹上那粉紅，綻蘭，雪青的花，織羅出了一幅盎然的春色。就是在母親節的那天，我還是和以往一樣，經過那棵老槐樹。那是多麼的一場驚艷！
　　這棵老槐樹剛剛長出黃色的新葉，隱隱可見的花苔也不是那麼多，頹廢的樹冠還是和冬天的沒有什麼兩樣，參差不齊的乾枯樹枝明顯地突出，延伸向外，新的樹枝和葉芽都點綴在老乾之間， 也是分佈的零亂無章。而在它的北側，有一棵花繁葉茂的蘋果樹，正是應季開放，一樹粉紅的花成串地裹滿枝頭，甚為艷麗。這兩棵樹就是這麼緊緊地相依相伴，相得益彰的蘋果樹就顯得更加引人注目。看著這樣的場景，能不能有點感觸：這兩棵樹間有著某種共同的默契。
　　我頓時理解了這棵老槐樹的胸襟，它就是蘋果樹春天的陪襯。它延遲了枝葉的萌發，最大限度地讓陽光透過它的枝杈，把溫暖給了旁邊的蘋果樹；他用滿目滄桑的樹冠映襯了蘋果樹花冠的豐滿，它用裂紋滿身的軀幹烘託了蘋果樹的挺直與協調；在凜冽的寒冬，它用粗糙而壯碩的身軀，抵擋了強風對蘋果樹的摧殘，這樣才換來了蘋果樹嬌艷的綻放，和依依相伴。
　　這是一顆默默的老槐樹，即使在槐花開放的時候，也是很難嗅到和其他槐樹那樣誘人的花香。
　　去年秋末，在一個細雨蒙蒙的早晨，其他的樹葉都在爭分奪秒地享受著季節的最後一縷滋潤時，它的葉子幾乎早早地一一飄落在人行道上，那樣暗淡的黃色，一點都不像楓葉那樣引人關注。可在瑟瑟的秋雨中，老槐樹還是亦然堅挺地矗立著，承擔著風雨，抵禦著厲寒，為那顆發抖的蘋果樹遮擋勁鳳，擔負著冬季來臨前的第一道屏障。
　　霎時間，我也似乎能感受到來自這棵老槐樹的溫暖，它似乎也成為我心中一道屏障，阻擊著我生活中一縷縷寒風的襲擊；它同時又似乎成了我的映襯，我的華髮儘管漸稀，但還能用髮膠去修飾，與老槐樹並列，我沒資格談及年事，我頓覺我還輕步如當年；老槐樹的謙卑就像一位老者守護著一個天使，為她遮風擋雨，為她讓渡暖陽；它蒼老的外表並沒有掩飾它強壯的生命力，這種力量增添了我心中的堅毅。
　　做人只要能有這棵老槐樹的情懷，即使年事多高，你身旁既會有紅粉相伴，書桌邊也會有紅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