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大樹,禿牆和墓碑

作者:shanbeidaoqing  於 2012-9-30 00:1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雜集|通用分類:熱點雜談

關鍵詞:禿牆, 墓碑, 大樹

       記得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我家門外有一棵被稱為「爺爺輩」的大樹。樹身高出屋脊,直衝天際;樹冠巨大,覆蓋三鄰草屋;僅喜鵲窩就有三個,每到雨後的黃昏,更是鳥兒的天堂。緣於超大的樹冠無法修緝,每逢刮大風或下暴雨,就總有枝梢或大的樹杈落下,給我們家和過路的人都造成了莫名的敬畏和恐懼。父親當時工作在外, 就我是全家唯一的男兒,奶奶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那是一棵老榆樹,枝身足有我和另外兩個小朋友合抱一起來那麼粗。大人們幫我們搭好梯子,我就和幾個小朋友爬上了房頂,試圖用鐮刀從樹梢上開始下手,把這棵樹砍倒,------。
       後來,我們又從一個同學家借來了大砍斧,想著僅靠我們的氣力,就可以將那棵樹砍倒了。我們幾個人輪流執斧,在樹身上拚命地砍,一斧子下去,僅一道淺淺的痕迹,然後就是一些細碎的渣子落下,像鐵屑一樣,-----。
       總之,由於對那顆老樹的敬畏,包括我們的鄰居在內,似乎住在大樹這邊的,半個村子的人都在想著如何將它砍倒,一解人們心頭之懼。
       等到了父親休假在家,文弱的他看著那顆全村第一高的大樹,他說也只能想別的辦法了(當時似乎也沒幫別人砍樹的這個職業)。
       夏季的一個晚上,突然有人敲門,我聽到門外是生產隊副隊長的聲音,嘰里咕嚕地給我奶奶說什麼,我也沒有過多地關心。第二天早上,出了屋門就聞到很臭的氣味,再一看,一個大罐車停在我家的門前,正好在我家的大樹下。很明顯那個刺鼻的氣味是從拖拉機上那個大罐里散發的,------。
       再過了沒有個把月,我發現我家的老榆樹,葉子開始變黃了, 在那個風調雨順的季節里;再後來,讓我們充滿著畏懼的那顆大樹,竟意外的乾枯了,------。
      一棵大樹要想砍倒它,最笨的辦法可能就是從它的枝梢上下手了。
     
      我的老鄰居家有一堵牆。它是那種純黃土結構的,平地而起,沒有任何附屬根基的老土牆。 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淋,牆頭土壤風化,牆頂分脊,別說遇到豪雨狂風,就是在風和日麗的炎熱夏季,僅僅高溫就可以讓牆頭上的碎土一層層地脫落,一陣「唰唰」地聲音,伴隨一縷淡淡的塵煙,裊裊飄向燥熱的空中;即使在正午時分,那聲音也能幹擾你和諧的午休。
       離開故鄉后,那堵半禿的土牆的記憶早在我的腦海里消失了。聽說,因鄰家的兒子在城裡有了發展,不久后也舉家搬遷了。------,當我帶著我的孩子回老家探親時,我驚奇地發現,那一堵殘破的老土牆亦然還嵬嵬索索地還佇立在那裡。
       「那堵老牆咋還在哪裡?」我不免有點好奇。
       我的大伯,一個有點老朽的退休教師,說:「那堵牆送走了多少人?」
       「嗯? 這和人有何相干?」 我沒有明白,也許我那個大伯已經糊塗了。剛要挪步,大伯攔住我,說:「這麼些年頭,你知道有多少戶人家的新房子都被拆了?而這堵牆還在;有多少人比那堵牆要剛強,可有的病死,有的坐監?而這堵牆卻還在;」 不愧是老教師,這排比句用的?
       我也在想,一堵老牆所以能夠久立的奧秘不就是:「未出檐的木椽」,「不出頭的鳥」 「不秀於林的樹」。
       這堵禿牆不正是民間的道德規範的象徵:它豎起於純樸的民俗基礎,完善於坊間的密切往來。就是鄰裡間的那堵老牆,約束和警戒著人與人之間的行為;而它形式上的頹廢並沒有削弱其在鄰裡間約束,而且還變成一種超越表面形式,介於有形而似乎無形之間的強有力界限。正如一道竹笠笆當牆,或一根小木棍兒當鎖頭一樣,它們是一道強大的道德屏障。
       再看看今天的社會風尚,我真的要懷疑這個物質生活已發達的文明。什麼是人們得道德的底線?所謂的法制社會,那麼多的法律條款,司法解釋,怎麼竟然連一堵老牆都不如?當法律條款危及到了當權者的利益時,法律也就像舊房一樣,隨時更改,比拆遷更容易。
       我才明白了我大伯的一番談論,當那堵老牆不觸及他人的利益時,它還是能夠存在一天又一天的; 而一旦它成了權力擁有者攫取利益的障礙時,它也就離坍塌的日子不遠了。我們的民間道德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被侵蝕著,所謂法制的界限就是這樣被畸形地扭曲著。為數不少的人更是不必為未來的名望而擔憂,也不介意他在歷史上會留下什麼樣的足跡。
       由此,聯想起墓碑。
       從何時期人們開始為逝去的先人們著書立傳,雄起墓碑,我沒有去考證,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秦檜的後代恐怕沒有人願以為他立下一個權奸的墓碑。試想若現在的執政黨為每個官員立一塊墓碑,我也同時可以肯定,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去那麼做,因為他們中很多人沒有面對歷史的自信。也許比較流行的模式是: 把窮吞的大筆財產留給後代,將骨灰撒向大海。從某種程度上講, 敢於面對自己歷史的人那就是偉人。
       武則天給千年的後代們留下的是一片空白。那也是一種勇氣,這個空白任由你們去填寫。今天的領導人們在作古之時,往往都冠以「偉大,儉樸,奮鬥,貢獻」等褒獎之詞,試問:當一個中飽私囊者,將這麼多閃閃發光的美溢之詞,雕刻在可能流芳百年的墓碑上時,那豈不是對民族文化和文明的莫大諷刺嗎? 聯想政治鬥爭的血雨腥風,昨日叱吒英雄,不是因作風敗壞,就是貪腐妄為,一夜間淪落到地獄(王立軍就有點像)。在這些人中間,有的確屬罪有應得,而有的卻是「莫須有」的犧牲品,我一個凡人尚無能力去辨別真偽。 欲痛斥有些人所為,乏無細具;想替某些人鳴冤叫屈,更是無稽之為。與我有著同樣想法的人們,聽我一句勸吧:休矣。
       我很敬佩我們民族的智慧及應用。諸如古訓,座右銘,成語,歇後語和名言等,其中讓我難忘的一句:我用九十九分的氣力也未必能成就一件好事,但只要我用一分的邪力就可壞了你的前程。
       若要幫一個人成功,那可是要付出千辛萬苦的,而結果還是一個未知數。比如,我們教育子女,籌劃企業發展,從事創作,樹立風尚等,這些都類同;而要損毀一件事,只需要微不足道的氣力,可以肯定地說立竿見影;比如,稍事不慎,一件珍貴的瓷器就可毀於一瞬;一個些微的偏差,軌跡與目標就可大相徑庭;一個莫須有的栽贓,輕則毀了一個人的一生,甚或污穢了一個時代。正如那顆老樹的威懾力一樣,當人們都開始畏懼它的存在後,幾個小丑(就如同我和幾個小夥伴)是很難撼動的,除非採用非正常的手段。
       因此,這個時代是一個毀滅與偽裝並存的時代,是一個真知與正義是要用智慧和手段來掩飾的時代。
       若要坑害一個人,明著擺上絆腳石,恐不太好使;致命的是這個絆腳石不能讓他看見,也不要旁觀者看清了,你的成功概率就很大。比起你幫一個人走向「正」成名要容易得多。若想坑害一代人,只需要詆毀的他們的祖先或前輩,污衊他們曾經敬仰的人,就可以達到目的。若要人們麻木,那就要顛覆他們的信仰,讓他們不知左右,無所適從。如果人們能開始憎恨他們的祖輩,最後達到憎恨自己,那也就達到了境界。時下的政壇和民間,我們的民族似乎在一個好萊塢導演的執導下,利用先進的網路媒體,上下正在進行著一場綵排。
       回顧一下我們所悅目的現實:老樹, 沒有因為它的枝葉茂盛, 營造了一個良性的生態環境而受崇仰,反而由於它威懾的雄冠而招來斧斫之災;一堵老牆,並沒有它的萎縮風蝕而喪失屏障的功能,倒是因為人為的扭曲,法律也似乎變成了個人遊戲的皮筋,比一堵老土牆的約束力都弱;如果一個墓碑上只允許撰寫一次而不再更改,我想很多人寧可不讓它空白;秦檜的後代也敢為他立下一個「南天第一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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