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終結

歷史的終結     馬力

一、歷史終結了嗎？

說到「歷史的終結」會使人不禁想起日裔美籍學者弗朗西斯.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發表在他的論著《歷史的終結及最後之人》（1992），大意是西方國家的民主制度可能是人類社會制度演化的終點或最終形式。

本來對此不以為然，因為當代的西方民主制是與散資資本的經濟基礎相對應的政治體制。因為沒有一個資本集團有能力提供管理國家的全部財政能力，因此不得不由許多大資本集團組成一個政府俱樂部來輪流執政。投票選舉就是一種避免衝突的輪流方式。一旦有一個全國性的資本壟斷集團出現，就可能橫空出世長期壟斷政治權力，回到世襲的獨裁政治。從古代民主制到土地貴族的專制就曾是一個可供參考的歷史過程。

然而最近一些年西方發達國家的民粹主義盛行，尤其是此次巴黎奧運會開幕式上上演的一幕幕標新立異的藝術戲劇不能不讓人思考。這使我不禁想起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當代西方國家自由民主的發展似乎沒有按照福山希望的那樣停留在一個更高的水平上，而是相反在重蹈許多模仿西方民主而失敗的國家的覆轍，走向媚俗和混亂的多數暴政。難道歷史終結論意味著西方文明再進化的終結，而代之以藐視一切傳統正能量的、時髦至上和禮崩樂壞的多數暴政嗎？這樣的變化如果不能推動新的生產力的發展，就可能破壞現有的生產方式。所有這些不正是西方製造業衰落後，貪圖享樂的服務業，投機貪婪的金融業和甘為奴婢的文化藝術所創造的末日景象嗎？

二、進化的歷史和特徵

這樣說也許沒有什麼道理，那就先討論一下什麼是進化，什麼是退化，從而找出進化的一般特徵。以生物進化來說，就是從簡單到複雜、從低級到高級的發展，例如從無機物到有機物，再到高分子有機物如蛋白質；再從沒有細胞的病毒到有細胞結構的細菌，支原體，原蟲等微生物；最後從植物到動物再到高等動物和智能動物。在生物出現之前宇宙的發展也是如此。從宇宙粒子到星雲和星球，再在行星上產生生命和生物。人類社會也是這樣從低級到高級發展的，比如說原始社會，奴隸社會，貴族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直到更高形態的社會主義社會。

如果用廣義熱力學熵的概念來解釋，宇宙萬物的進化遵循著普遍的減熵法則。進化程度越高，系統的有序性越高，形式越複雜，熵卻越低，能量轉換能力越強。這是因為有序性是一種宏觀梯度。沿著梯度的方向蘊藏著相應的勢能，因而可以產生宏觀的梯度力，推動系統宏觀的定向運動，產生動能並作功。這是一種廣義的生命現象，並具有可重複性。系統越複雜，內部的梯度越多，產生的運動和變化也就越豐富。而系統中個體自由的過度擴張會產生各向同性的熱擴散運動，破壞系統的宏觀梯度和勢能，將可以作功的動能轉換成無用的熱能。這就是個體運動的耗散過程，可以導致系統的退化和死亡。

三、歷史是怎樣開始的?

這裡說的是資本主義的歷史過程。在工業社會的早期，少數人利用資本將掌握了新技術的勞動者集中起來，從而產生強大的生產力，創造了巨大的財富。集中的資本和財富與落後的個體農牧業社會產生了巨大的梯度。借著強大的組織和梯度力，資本勢力在政治上推動了資產階級革命推翻土地貴族，建立了資產階級共和國。這便是資本主義社會的開始。

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資本的集中也使得權力相對集中。繼承了專制文化和傳統宗教的資本主義國家，即便有精英階層內部的憲政民主爭吵不休，仍然與周圍世界產生強大的能量梯度，並能迅速對外擴張。這時的資本主義表現出非凡的生命力和破壞力，帶動了沉睡的世界走出冰封的泥潭。歷史依然在戰艦的炮聲中揮刀向前。

在資本主義擴張的同時，國內的財富也在不斷累積。資本在國內的不斷擴散和競爭產生了不同的資本勢力。資本勢力為爭奪政治權力又產生了不同的政治黨派。各黨派為了獲得更多的支持，便將執政黨的選擇權擴大到普通民眾，產生了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選舉制度。這種民主政治是因不同的資本勢力爭奪各自的統治權而產生的，並不是如許多人以為的那樣，根據某種先進的政治理念而創造出來的普世價值。

西方民主這樣的上層建築恰與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普及后，所造成的散資經濟的經濟基礎相對應，因此也是一種時代的產物，並帶有時代的烙印。從唯物史觀來看，如果分散的資本經濟的生產方式不是永恆的，這種民主政治也不可能是永恆的。歷史因此不會終結。但為什麼會有人產生歷史終結的感覺呢？

四、歷史是怎樣終結的?

當資本主義國家的選舉權擴大到每個公民后，資本主義國家並沒有因民主的深入和普及而取得歷史性的進展。有些民主國家破產了，其中的魏瑪共和國還走向了專制，發動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給人類造成了巨大的災難。二戰後的美國接連在遠東打了兩場敗戰，導致了黃金美元的崩潰。今天的發達國家都是在普選民主產生前就已經是地區或世界強國。還有統計數據表明在最後的幾十年裡，包括美國在內的民主國家的生活水平都是下降了的。至少福利水平今不如昔。這就難怪福山會說歷史將終結在這種民主政治中。

這究竟是一種錯覺還是偶然？抑或是我們對民主有著過高的期待？其實只要回顧一下前面討論的熱力學熵變理論就不難找到問題的答案。製造業的過度競爭形成了壟斷，消滅了代謝梯度，從而造成了產業上的熱寂狀態。同時物價高企喪失了外貿優勢，形成了自我封閉。製造業被迫外遷后資本過剩，只得投向虛擬經濟創造出脫離現實基礎的泡沫經濟，泡沫政治和泡沫文化。勢均力敵的資本勢力表現在政治上就是派別林立相互杯葛。不讓我干，你也別想做成什麼。充滿政治泡沫的政府在政治正確的摯肘下不斷喪失號召力，凝聚力和定向力，成為一個媚俗和搖擺的皮包公司招搖過市。政客們為了選票可以犧牲膽識和遠見去迎合大眾的眼前利益。最後國家成為一個有無數個體分子擴散的耗散系統，失去了作功的能力，再也看不到有什麼發展前景。

宇宙的進化遵循熱力學第二定律而不講政治正確的，並有著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政治正確只有在符合歷史前進的規律時，才能阻止歷史走向終結。換句話說就是要有助於重建推動歷史發展的能量梯度。這不應是武力，不應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不應是貿易戰和經濟制裁，而可以是理想主義指導下的新的生產關係，再建供應和需求之間的流動梯度。工業合作社就是一個既可用於社會主義經濟也可用於資本主義經濟的新生事物。它以資本集中的新方式創造出比周圍世界更高的勢能，從而有目的有方向地推動個人，集體和國家的同步發展。由於需求不會受到分配方式的限制，並與產能同步增長，產銷或供求之間的流動梯度不會因產能的擴大而消失。只要生產和經濟能夠不斷發展，就會推動政治和文化的不斷發展，並使國家不斷強大。這樣的歷史才不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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