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的本質

中美貿易戰的本質  馬力

美國發起的對華關稅大戰已經接近尾聲。雖然中國出口美國的產品多於美國出口到中國的，但中國的出口商品中有一半或更多的是美國廠商在中國製造的。美國第二波關稅的$2000億商品中就有近一半是外企生產的。所以川普總統將關稅從前一波的25%大幅降到10%。以後如繼續對餘下的商品徵稅會嚴重打擊美國企業的利益，遭到美國反對黨和資本家的強烈反彈。不肯認輸的川普總統只得轉移矛頭，制裁中國科學家和軍人，同時高調宣布新一輪軍售台灣的決定。這不排除川普總統在國內的反對派平息了一段時間后，繼續對部分中國產品加稅，迫使美國高科技企業離開中國。

幾個月來己有不少文章討論此次中美貿易戰的原因和本質，對貿易平衡說和對華遏制說等莫衷一是。這裡不妨從經濟學的觀點由表入里地加以分析。從直接的作用來看，川普總統是以關稅促通脹並保護美國的國內市場。這是他通過再工業化重振美國的一個必要措施。本人在一年前就警告了川普必將實施的關稅政策將是對中國經濟的重大考驗。在報酬不變的條件下，提高產品的市場價格可以增加美國製造業的利潤，但代價卻是減少商業資本家的獲利。因此關稅政策在美國引起巨大的分歧和對立。為了哄騙商業資本家，川普有意把貿易戰說成是為了打擊中國的科技盜竊和發展規劃。這就使美國的貿易戰更加煙幕重重。

美國雖然可以用紙幣換取新興國家的產品，但高科技產品和軍火產品還要靠本國製造。美國的自動化軍工產業落後於俄國就與美國的機械製造業衰落有關。保持和恢複本國先進的製造業基礎十分重要。這必須首先克服目前製造業利潤不足的危機。利潤危機不同於過剩危機，不能通過停產或破產不治而愈，只能設法降低成本提高利潤。美國曾希望通過貨幣寬鬆製造的人為通脹走出利潤危機。這個手段在全球工業化之前是行之有效的。但在全球化后，新興國家的工業品價格因成本低而有很大的彈性、受美元寬鬆的影響不大。幾輪貨幣寬鬆后，美國本國的製造業依然無法抵制進口商品，製造業因此難以復甦。這就只能用關稅迫使進口產品漲價，為本國的製造業恢復元氣。

關稅的威脅還會使大量海外企業撤出中國。台灣、韓國和日本就有大量企業撤離，不少還遷往美國。不是所有企業都適合轉向勞力廉價設施落後的東南亞地區。當美國需要時，也會對其它新興國家徵收關稅。關稅戰的這些目的和作用是實實在在和不可取代的。其本身不一定與遏制中國的既定目標捆綁在一起，而可以獨立實行。之後川普總統又一個180度旋轉，滿面笑容地改善與中國的表面關係，繼續忽悠中國在死路上掙扎、放棄戰略武器的發展是完全可能的。別看今天的中國咬牙切齒，明天再次提著大包小包、嬌滴滴地投懷夫君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單純的遏制觀點還不足以對中美關係作出遠景判斷。科學的經濟學才可以揭示事物的本質和未來的趨勢。

除了上面說的現實意義，中美貿易衝突有沒有更深層的原因？當然有，就是中國以廉價勞力和資源(包括環境資源)生產美元商品擴大美元市場的新殖民主義經濟已經難以為繼。中國單一有價的市場經濟經過了所有其它國家有過的「騰飛」之後，靠房地產拉動GDP的經濟造成的惡性通脹使中國商品的價格不斷抬升。而美國長期依靠印錢換商品的欺詐型經濟也因債台越築越高而岌岌可危。高度自動化的商業無法吸收大量失業人口。中產階級持續破產走向貧困，加重了兩極分化和消費疲軟。如果從經濟學的整體觀念來看，就是全球工業化造成的溢出效應——產能超出全球市場所需——使發達國家走向關稅壁壘保護下的自我封閉。發達國家的產業不斷向新的發展中國家轉移，只會增加新的工業化產能加重溢出效應和自我封閉。

這就是說單一有價的市場經濟即便對全球市場來說也是死路一條。西方經濟學無法揭示真實的經濟原理和歷史邏輯，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比如在中國的強力抵制下關稅戰很快圖窮匕見后，川普總統對此措手不及束手無策，像無頭蒼蠅一樣病急亂投醫。多管齊下四面出擊，盼著有塊雲會下雨唬退中國。這就有意無意地把經濟較量變成全面遏制，並釋放出一種持久戰的威脅。其實這些都不是對症下藥，不能使美國擺脫資本經濟的困境。全面衝突只會加重經濟危機阻止經濟恢復。糟糕的是，美國已沒有實力用武力解決問題。由於戰線太長，美國無法在一個戰場上投入足夠的兵力打持久戰。這也是美國戰後無法贏得朝鮮、越南和阿富汗戰爭的原因。

禍不單行。急功近利的川普總統上台後為減少負債和失業，全面取消了實行了幾十年的油氣開採禁令。美國從能源進口大國再次變成出口大國，並因此成為中東產油國最大的競爭對手。不少人為之歡欣鼓舞。結果一個在邏輯之中、卻在意料之外的情形發生了。美國的能源自足並大量出口破壞了當初美國要求中東國家推行美元石油時所許諾的大量進口中東石油的條件。奧巴馬總統在任期內為了使產油大國伊朗繼續用美元結算石油交易，一度解除了對伊朗的制裁。川普總統上台後相信強大的美國可以用制裁使伊朗和世界屈服，從而收回對伊朗的解禁，同時要求各國停止購買伊朗石油。這個如意算盤加重了美國與世界的貿易衝突，促成了中國原油期貨市場的形成，為石油美元帶來新的挑戰。

世界經濟的內外交困使越來越多的人懷疑資本經濟在全球化中的有效性。在全球競爭的世界上，個人發財已不是經濟活動的唯一目標。國與國的競爭上升到更重要的地位后，社會主義國家曾經鼓吹的國家利益開始衝擊人們的傳統觀念。這時為個人利益服務的西方經濟學出現危機。西方國家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對社會主義經濟重燃熱情。繼《二十一世紀的資本論》出版后，在美國2016年的總統大選中，具有社會主義傾向的總統候選人獲得了可觀的認同。而在中國，也有很多人認識到目前的經濟模式出了問題，甚至希望私有經濟退出市場，以至遭到既得利益的強烈反對。要中國改變單一有價的市場經濟恐怕不是這代人可以做到的，除非中國經濟崩潰或因物價太高而自我封鎖。不斷有國家對一帶一路出現反覆暗示了這種自我封鎖的可能。可見靠通脹發展經濟的道路也是行不通的。

但這代人至少可以學習發達國家的複合經濟，一種比混合經濟更有序高級的經濟模式，或自發的計劃經濟。就是大型壟斷企業或百年老店(理論上也可以是國有企業)控制國內所有商品的主要市場，佔據超市和商場的主要貨架；中小企業填補市場空隙，研發新產品開發新市場。一旦做大就會被壟斷企業買下。在這種配合下，壟斷企業還可以為新興產業提供風險基金和研發條件。這已不是舊時代的平行合作或競爭，而是一種計劃型壟斷經濟下新型的雇傭關係和合作形式。中國目前提出了混合經濟的設想，但沒有看到美國等發達國家複合經濟的新經濟模式。複合經濟更容易過渡到有價和無價市場相耦合的市場經濟。只有掌握了科學經濟學的國家才可能一步到位實現更高級的耦合市場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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