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朝鮮為什麼會失敗?
馬力
中國在制裁朝鮮問題上露怯抖出底牌后遭到別人的乘勝追擊。聯合國安理會制裁朝鮮的決議不到兩天,韓美兩國就以朝鮮發射導彈或炮彈,威脅發動核戰等新的挑釁為理由,成立了商討駐韓美軍部署薩德防導系統(末端高空區域防禦系統THAAD)相關事宜的聯合工作組。當天下午還舉行了首次會議,正式啟動有關薩德系統的部署日程、最佳部署地點、費用等相關問題的磋商。可見之前的暫時推遲不過是為了哄中國在制裁決議上簽字。
非但如此,簽字后的兩天內包括當天(西半球時間晚幾個小時),西方國家便在美國、南韓、南海、澳洲、東盟和歐盟吹響了從經濟、外交、政治到軍事全面圍剿中國的號角。美國的航空母艦戰鬥群也進入了中國的南海。西方國家不擔心朝鮮的挑釁,而是把加強軍事活動的重點放在了剛與美國密切合作的中國周邊似乎有點費解。雖然說制裁朝鮮已經失敗還為時過早,從目前的趨勢來說,想通過制裁達到迫使朝鮮放棄核武,解除由朝鮮核武帶給中國的軍事壓力這樣的目標是很難的。
3月4日韓國和美國雙方代表在首爾開會討論布署薩德系統
之前有人借朝鮮發射衛星派大批戰略武器來半島演習斬首北京,不少中國人拍手稱快,以為斬首了金家中國就沒事了。沒有了金家,銀家就不圍堵中國了?上述事實說明那只是一些人的一廂情願。無論喬良將軍們怎樣出賣盟友討好西方國家,地緣政治特徵決定了中國只能是西方的對手而不是朋友;任何合作都將是不平等的殖民與被殖民的關係。沒有朝鮮,西方國家同樣會找到別的理由圍堵中國搞垮中國,直到核大國的中國徹底廢除抵抗能力(不是抵抗意識,沒人相信一時的承諾)為止。
從中俄如此忌怕朝鮮擁有核武的態度來看,中俄兩國幫助朝鮮發展核武的可能性不大。而美國聲東擊西、千方百計地要在中俄門口布署導彈防禦系統卻提示了另一種可能:在聯合國通過了禁止朝鮮發展核武和導彈的決議后,西方國家用間諜手段慫恿和暗助朝鮮製造核武。朝鮮的核武不能給美國帶來什麼傷害,卻為美國在朝鮮半島布署針對中俄的導彈防禦系統提供了不可缺少的理由。金家也早有西方承諾或暗示,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報復中俄。
上面的猜測還沒有證據。所以本文只能用可見的事實來分析:為什麼朝鮮會出乎許多人的預料,不僅不會屈服反而會變本加厲?從軍事戰略上來說,朝鮮,正如本人之前早就說過,完全清楚西方國家是借朝鮮壓制中俄,所以不會真正弄死朝鮮,而是要不斷利用朝鮮作為壓制中俄的工具和借口。因此朝鮮無論怎樣折騰,只要不越過三八線這個暗示的底線,就沒有朝鮮什麼事,反而是西方的功臣。這就是為什麼朝鮮從不提出兵南韓的原因。
那麼制裁會不會在經濟上壓垮朝鮮?外部封鎖對單一有價市場經濟的國家來說可以是致命的。因為這種經濟存在資本積累與資本增值之間的矛盾,必須依靠外部市場來清除富人的資本積累造成的市場剩餘,也即第二剩餘價值。否則在一個閉合系統中,有價市場經濟必然走向自我殖民的貸款經濟之路,最後因貸款違約而導致金融危機和長期衰退。這是可以用耦合市場經濟理論來證明的,也是失去殖民地后的資本主義世界沒落的根本原因。
但在有無價市場經濟存在的情況下,國民消費中的無價需求是無窮的。這種無窮需求構成實質上的無窮市場,因此不需要用外部市場來清除個人或國家因資本積累造成的市場剩餘。只要有足夠的糧食和工業資源,以及合理周密的計劃使有價與無價市場經濟高效耦合,國家不僅不會有經濟崩潰,還會取得比資本主義國家更快的經濟增長率。
目前的朝鮮就是這樣的國家。外部制裁迫使朝鮮別無選擇地實行有價與無價市場相耦合的經濟制度。
經濟制裁對這樣的國家只有兩個真正的威脅:糧食禁運和資源封鎖。由於糧食禁運造成的死亡是一種反人類的罪行,現在的制裁允許人道主義的糧食進口。俄國剛剛運入朝鮮2500噸小麥(其中還藏些什麼就不知道了)就是一個例子。而朝鮮有足夠的煤,礦產資源儲量占整個半島的80%~90%。已探明的礦物有300多種,其中有經濟開發價值的礦物達200多種;黃金儲藏尤為豐富。所以經濟上獨立自主不是問題。至於高科技,事實證明開放得不到核心技術。普通技術不難獲得和研發。因此朝鮮的工業並不十分落後。
中國跟在別人後面制裁朝鮮實在是打錯了算盤,實際上是制裁了自己。中國目前基本上是單一的有價市場經濟。這樣的經濟制度更怕經濟制裁。西方國家誘使中國放棄耦合型市場經濟,正是為了使中國經濟依賴西方資本和市場,從而可以隨時用經濟制裁威脅中國,迫使中國就範與西方國家妥協。中國積極配合西方制裁俄國和朝鮮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中國在制裁決議上剛簽完字,薩德防導系統就回來了。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麻煩讓自己下不了台。
有人也許會問:為什麼有過被西方制裁卻沒有倒下的中國也會迷信對朝鮮的制裁?想以配合制裁換取西方緩壓中國經濟固然是最明顯的原因。這可從喬良和劉亞洲等中國將軍的輿論誘導文章,以及中國配合制裁克里米亞和俄國的行為看到。更深層的原因是中國迷信西方的市場經濟,並為轉向私有經濟而抹黑之前的計劃經濟,從而造成許多誤解。這些誤解不斷把中國經濟、政治和外交引向歧途。
中國改革后把西方封鎖說成是前中共領導人毛澤東主動的閉關鎖國;把因封鎖造成的生活和生產資源的缺乏說成是閉關鎖國的結果;甚至把劉鄧在大躍進時期大搞免費食堂、堅持空想共產主義實驗和西方糧食禁運造成的飢荒的錯誤強加給反對免費食堂的毛澤東。同時低估改革后的通脹率以便抬高經濟增長率,把掩藏在大量原始資本市場化中的、低於計劃經濟時代的真實的經濟增長率說成是經濟騰飛,從而把改革後生活水平的提高完全歸功於新的市場經濟本身。並通過靜態比較之前相對貧困的生活來否定計劃經濟,把之前更高的經濟發展說成是經濟崩潰。
久而久之許多人便對這些侮蔑和造謠信以為真,並成了他們的信仰。他們像西方國家一樣,因為自己的經濟體制害怕封鎖,於是認為外部封鎖(需要時就說成是閉關鎖國)可以搞垮任何一個國家,迫使它屈服。事實上古巴和伊朗等被長期制裁的國家都沒有屈服,而是制裁國自己在經濟的持續衰落中不得不利用剩下不多的有限市場,主動向它們妥協取消封鎖。這與上世紀西方國家取消對中國的封鎖十分相似。這一切雖然殷簽不遠,一心想與西方接軌的中國已然全都忘記。
被封鎖的國家因為資源有限,表面上的生活用品不多,但基本足夠。由於消費不都是通過市場,因此不全部計入GDP,人民的貨幣收入和有價消費不高。西方國家於是根據有價消費的規模來貶低社會主義國家。在資源封鎖下,這些國家主要發展不需要大量資源的醫療和教育等服務業,因此人民的實際生活質量較高。因為有大量無價收入和消費,生活質量高於資本主義國家也不是不可能的。資本主義國家的表面收入很高,但基本生活開支也很高。除此並沒有什麼真正的享受。中產以下的階層是以縮小家庭規模為代價來維持高昂的消費。改革后中國人才真正體會到這種家庭犧牲的悲哀。
有意思的是西方國家在失去殖民地后也處於一種近乎自然的封閉狀態。結果同樣是製造業衰落,靠抬升服務業比重來維繫經濟的發展。但西方服務業同樣是有價的。在製造業衰退、財富的根本來源斷流后,資本主義經濟只能靠消費貸款來維持服務業的消費市場。這就是貸款經濟下的自我殖民。這樣的好景自然不長。首先是不斷抬高的服務價格,包括各種保險費和醫療教育費等,壓縮了中產階級的家庭。貸款違約后德破產又進一步使中產階級消失。接著就是服務業本身的萎縮。最近正好有一篇文章報導了這個事實,見「美國經濟最重要的一個部分正在急速下滑」。
這個經濟規律同樣適用於中國。中國也將進入自然封鎖的狀態,只是這次怪不著別人,而完全是改革后實行單一有價市場經濟的必然結果。由於取締了原有的無價市場經濟,進入自然封鎖狀態后的中國不可能重複計劃經濟時代的成功。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