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GDP

1、美國GDP中的水分

2、垃圾GDP

如果把沒有接受教育和保健服務的自然人除外，一個國家的社會總財富可以看作是具有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物品、人的生產素質和國際貨幣。為什麼不包括僅能用於國內市場的貨幣，因為它在國內交易中只是代表價格的中介物，而不能在簡單交換中增加一國的總財富。而國際貨幣則不同，它能使境外財富轉移到境內。因此對於國際貨幣的發行國來說，它的國內貨幣也包括在總財富之中。可見國際貨幣的地位有多重要，是兵家的必爭之地。由教育和保健作用而提高的人的素質部分是勞動和物質交換而產生的附加值，因此也可以被算作經濟學上的社會財富，並可在許多服務性行業中直接轉化成產值。雖然國內貨幣不能在簡單交換中增加財富，但可以「購買」服務，並通過服務創造新的產值。由於貨幣是啟動服務業創造產值的重要條件，像美國這樣的資本主義國家會鼓勵通過兩極分化或增發貨幣的手段造成貨幣在部分人手中的積累，從而能夠購買更大規模的服務並創造更多的產值。

不少服務業，尤其是少數人的享受型和揮霍型的服務，不都是用於提高人和物的品質。當公司老闆徵聘新的職工時，會根據他們的教育程度、工作經驗、職業道德和健康狀態來支付薪酬，甚至會為他們支付額外的夜校學費，而不會因為他們每晚去夜總會尋歡作樂而增加他們的工資。也就是說過度的尋歡作樂不增加人的素質和以這種素質為代表的社會財富。然而，人們尋歡作樂的一切消費都同樣被記入生產總值中。這類不生產社會財富的服務既不增加人或社會的硬實力也不增加軟實力，因此可以看成是一種無聊服務。不難想象，社會道德越開放，也就是美國人說的越自由，無聊產業就越發達，所創造的產值也越高。無聊產值還會隨貧富差異的擴大而擴大，因為有更多的窮人被迫為富人提供無聊服務。這些無聊產業也是一種膨大劑，除了以揮霍的形式增大GDP外，並沒有多少積極的作用。

無聊服務對GDP的貢獻還取決於社會的商品化程度。舉一個極端的例子來說，一個富人用收入的一半養家糊口並用三成收入贍養幾個情人或二奶。在過去，沒人認為被贍養的人會因此生產GDP。但是在一切都被商品化的社會裡，經濟學家也可以認為情人和二奶們是在從事一項服務業，為富人們提供從生理到感情的個人服務，因此也可記入GDP中。這樣一來，這位富人對GDP的貢獻就憑空長出收入的30 %。這不是笑話。在一切都可以買賣的社會裡，許多低級趣味的娛樂和色情行業及其變相的色情行業實際上就是這類領了執照合法開張的服務業。大大小小的拉斯維加斯賭城或賭場更為它們增添了現代文明的迷離色彩。由人的激情和慾念產生的荷爾蒙驅動著各種無聊服務在燈紅酒綠的艷舞與夢幻中創造出巨大的營業額。

甚至家庭婦女也可以每年上報W-2表，將丈夫的家庭開支記入妻子的工作收入。只是為了減少交稅，一般人不會這麼做。但是到了離婚法庭上，妻子們就會聲淚俱下地控訴丈夫們以妾身為奴，向他們索要婚後的家務報酬和其它各種服務報酬。而索賠的數額之高常令白領女士為之動容，感嘆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離得好。一旦法庭判准，這家務報酬和撫養費就在法理上成了妻子們的產值。國家也將為此產值徵收所得稅，並將此稅收和妻子們分付的律師費與法庭費等一道記入GDP中。妻子們的家庭服務固然不是無聊的，但由居高不下的離婚率所創造的這樣的經濟成果實在很無聊。

除了無聊服務外，大多數法庭訴訟、競選開支(由於美國GDP是按消費計算的，消費性開支也被算在GDP中) 等也不創造社會財富。這些服務看起來是必須的，但卻是高犯罪社會和不平等競爭帶來的巨大開支。這類服務也不增加社會財富和軟實力，相反是消耗已有的社會財富，因此被稱為消耗性服務。有意思的是消耗性服務同樣可以推高GDP。美國有比世界平均多六倍的人口比例坐牢，還有更多的人是獄外服刑、保釋或被迫進行精神病治療，因此犯罪率遠遠高於其它國家。於是由刑事偵察、審訊、辯護和處罰等一系列社會服務催生出巨大的GDP。與高犯罪率相對應的是巨量的民事糾紛和民事訴訟。由此產生的消耗性服務及其產值也是巨大的。而美國在大選中各方所花費的競選經費早已需要用億元為單位來計算，使競選變成各資本集團之間的財力競爭。由此創造的消耗性產值無助於人民選出更好的領導人。

需要指出的是私有制國家的政府是不從事生產的皮包政府。皮包政府的開支也記在GDP中。2008年的金融危機以來，美國政府的787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就相當於GDP中的5個多百分點。其中，2010年花費的4000多億所佔的比率與該年2.9%的GDP增長率差不多。政府開支的很大部分是支付職員的薪資。這些薪資用於消費時又被重複計算了一遍。在各種政府開支中，軍費開支占很大比例。發達國家的軍費主要用於不斷加強進攻力量，而不是為了防禦。這無疑會引發其它國家的軍備競賽，並造成惡性循環不斷擴大軍費開支。而美國還要維持幾百個海外軍事基地，承擔許多國家的防務。龐大的軍費開支是霸權政策造成的。雖然這些軍備力量經常被看成是國家實力的組成部分，但在經濟和政治全球化的今天，越來越多的事情可以通過外交來解決，軍事力量能帶來的利益越來越少甚至得不償失。二戰後美國最大的經濟危機都是緊接著發生在消耗性戰爭之後，如越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然而這些消耗性開支在美國的GDP中占很大的比重。

在私有制社會，尤其是像美國這樣標榜自由的社會裡，政府將本該承擔的許多責任交給了私人企業，並且主要是服務業。人民為了保障家庭生活應付各種生活中的意外，不得不制定種種計劃，如子女上大學、生病、事故和退休等財務計劃。因此不得不購買各種各樣的社會保險和借貸各種貸款。這類服務占家庭開支的很大部分，也為美國的服務業總值增加了很大的比例。而在社會福利健全的社會裡，許多這樣的服務並不是必要的。因此，這類服務就叫作補償性服務。隨著美國的社會福利不斷減少和退休基金不斷被掏空，人們所需的補償性服務和因此產生的服務產值也將增加，但人民的生活水平並沒有提高。最近，美國雖然通過了醫療保險計劃，但這不是國家為人民承擔醫療保險，而是促使和幫助人民購買保險。美國政府正是想在經濟不振的時期以此來促進補償性服務業的發展並催生更多的產值。

當製造業日益萎縮后，只佔美國總產值中十幾個百分點的製造業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沒能像自由資本主義時代那樣興風作浪，導致一次又一次的重大經濟危機。正當許多人沉浸在資本主義勝利的幻想中時，新的危機把他們從歷史的終點拉回到新的起點。同製造業一樣，無製品的服務業也會造成服務過剩並導致過剩性危機。2001年的網際網路泡沫破裂和7年後的金融危機就是製造業衰退後由網路和金融服務過剩造成或觸發的經濟危機。由於今天美國的服務業產值在總產值中所佔的比例相當於製造業在最興盛時所佔的比例，眼下的危機對美國經濟造成的傷害可以與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大蕭條相比。所不同的是大蕭條是過剩性危機造成的，因此有不治而愈的特徵。而今次的危機卻是利潤危機，必須通過痛苦的社會調整才能度過；因膨脹過度而臃腫的美國只能坐在債務的輪椅上，難以再次走向大蕭條后的繁榮和強盛。

上述這些計算水分、無聊服務、消化性服務、補償性服務和過剩性服務等構成服務業產值的很大部分。它們雖然是社會不可缺少的經濟活動，但不能增加國家的硬實力或軟實力，也不能提高人民的生活和素質。它們中的很大部分是制度缺陷造成的。貧富差別越寬、社會福利越差、社會越不公正、失業率越高、犯罪率越大、離婚越頻繁、子女越不孝順、社會越腐敗、違約越普遍、個人和企業破產越多、色情行業越發達、官司越經常、競選越不公平、國際政策越霸道，這類產值就越高。這裡不妨把這些服務業產值叫作垃圾產值。由於服務業中的良性產值，如教育、醫療保健和公共娛樂場所等並沒有增加多少，幾十年來美國服務業產值的增加在很大程度上靠垃圾產值的增長。

眾所周知，一輛駕駛多年的轎車通常比一輛新車需要更多的維修保養；一個有病的老人通常比一個年青的健康人更經常去醫院檢查看病。也就是說，舊車比新車，病人比健康人需要更多的服務，也因此能創造更多的服務業產值。同樣的道理，社會的毛病越多，服務業產值反而越高。而且用以醫治社會疾病的花銷很難被節省下來。如果一個國家的每個成年婦女每個星期都要買一瓶胡椒水來對付街道上的性騷擾，這個國家的胡椒水消費創造的產值就會很高，許多廢棄的土地面積會被開墾出來種植胡椒。但這個國家不會因胡椒水在GDP中增加了幾個百分點而更加強大，相反可能會變得更加脆弱。

也許有人會說這樣的例子太誇張。根據新加坡《聯合早報》2011年6月11日的報道，澳大利亞全國學生聯合會對大學女生展開的調查顯示，每六個女生當中，就有一個曾經遭人強姦。曾經遭性侵犯或性騷擾者的數目就更多了。例如67%的調查回應者曾經有過一些她們不想要的性經歷。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在另一個民主國家印度，有一個被譽為「強姦之都」的首都新德里，平均每18小時就有一名女子被強姦，每14小時就有一名女性遭到性騷擾。聯合國的最新調查顯示，新德里有85 % 的女性會擔心受到性騷擾。由於垃圾產值同樣可以催脹一個國家的GDP，一個國家產值和人均產值，尤其是服務業產值，的高低不一定反映國家的強弱，還要看有多少膨大劑在起作用以及垃圾產值所佔的比重。

(待續)

• [05/26]企業國家的經濟政策
• [06/01]總體發展的后發優勢
• [06/03]大國悲情
• [06/08]服務業—發展經濟的終點站
• [06/13]垃圾產值與非對稱貶值--美國GDP中的水分
• [06/15] 垃圾GDP
• [06/25]非對稱貶值
• [06/27]外來的和尚難念經
• [07/06]資本主義實驗田
• [07/11]歷史外推的局限性
• [07/19]美國的衰落
• [07/26]希特勒的復活及其原因
• [08/12]英國暴亂給中東革命的當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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