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街道一共有七戶人家,其中有四戶是獨居的老人,據說三十多年前他們相約一起買房子,在這裡把孩子養大。如今兒女們都自立門戶,而四個朋友離婚的離婚,喪偶的喪偶,剩下的是孤獨的老頭,老太太。和我家最近的一戶是比我年長幾歲的夫婦和他們的兩個兒子。記得剛搬來的時候,兩個男孩兒還上小學,哥哥是虎頭虎腦,高高大大的帥哥,弟弟有雙漂亮棕眼睛和一頭捲曲褐發,文文靜靜。兩個男孩比我的一對兒女大了不少,但偶爾也會一起玩。教女兒打排球,夏天在游泳池戲水,鬼節的晚上裝神弄鬼。今年弟弟T也上了大學。每年聖誕,他們都會送來精美的禮盒和一封長信,報告全家一年來的情況。
「媽咪,T是Gay.」我還在公司,就接到女兒的電話。原來女兒收到鄰居的聖誕禮物和Newsletter。我有點吃驚,18歲的T是Gay?回家的路上,盤算著如何與孩子討論這件事。吃完晚飯,兒女坐在餐桌前吃水果,我拿起那封長信:「T decided he was comfortable enough to share some important news with his closest friends and family. He let us know he is a gay. His mom and I are extremely proud of him and how he has handled it…… We know most people will appreciate T for the amazing young man that he is.」「他還是和你們一起打球的T,不要因為他的性取向而改變對他的態度。」我平靜地說。「當然了,什麼也沒有改變啊。」女兒回答。「媽咪,如果有一天,弟弟回家告訴你他是Gay,或者我交一個黑人男朋友,你會怎樣?」女兒挑釁地看著我。「我才不會是Gay,我喜歡女生。」兒子抗議。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我深知躲不過女兒的問題。「如果弟弟是Gay,我會非常傷心,因為我沒有機會抱孫子了。但我會尊重他的選擇,愛他的心不會變。如果你的男朋友是積極向上,正直優秀的人,黑人,白人又有什麼區別?」我不慌不忙地回答。「安了,老媽,我會讓你抱上孫子的,但願不會太早。」兒子拍拍我的肩,離開了餐桌。「希望你真能如此Cool。」女兒半信半疑地走開了。
我又看了一遍鄰居的Newsletter,也問自己「我真的可以這樣寬容嗎?」我知道我不會把這件事當作新聞告知左鄰右舍,也不會像鄰居夫婦那樣以他們的同性戀兒子為榮。如果有一天,女兒告訴我要和一個黑人結婚,我真會豁達的欣然接受嗎?我不知道。但願我有這般胸懷,此番瀟灑。寬容是一片廣闊而浩淼的大海,包容一切,也能化解一切。如果兒子快樂,我為什麼不能接受呢?倘若女兒幸福,我又怎能不為她高興呢?自己的自尊心,虛榮心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兒女是獨立的個體,我們只是陪伴他們走過一程的父母,雖然生養他們,卻無論如何沒有理由要求他們按我們設計的人生之路走下去。「兒女只是與你血肉相連的孩子,而不是你的附屬品。要懂得尊重他們的人生選擇」。
寬容的偉大在於發自內心,真正的寬容總是真誠的,自然的;寬容是一種充滿智慧的處世之道。有時候,吃點虧,被誤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何必事事討公道?難得人世走一遭,實在不必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其實,多一點對別人的寬容,就使自己生命中多一份空間,而這份空間就容下了朋友,愛人,知己,多了關愛,扶持與溫暖,也就等於得到了一份神奇的禮物。人性是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它有兩面性。人一旦失去寬容,就會變得狹隘,自私。胸懷大度,海納百川是我們每天要學的功課。「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流血,一顆心寬容。」——紀伯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