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分類博客
博客導航

我和太監的故事（4）——下放時的故事之二

作者：ahsungzee  於 2013-1-18 14:5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人生追憶|通用分類:前塵往事|已有38評論

關鍵詞：的, 故事

        
       當我媽說不同意收留太監時，我頭腦里整天想著如何說服我媽收留太監。可當太監露了出色的捕獵絕技卻依然得不到我媽認同后，我就開始整天想著：我究竟應該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樣帶著太監離家出走？還是先委屈求全把太監放到和我家關係最好的張大發或老王爹家寄養？！------
       然而，正當我隨著老媽的最後限期越來越近心中感到越來越煩躁時，太監卻以自己的優異表現，出眾意料地獲得了我媽的認同和收留。

       原來當時我們大隊的戴帽子小學（小學帶初中班）一直缺少老師，年初時公社派來了一位年輕漂亮的下放戶女老師——小李老師。由於學校沒有食堂，本大隊老師回自己家吃飯，外大隊老師由大隊安排在離校最近的農民家搭夥。而小李老師不僅是下放戶而且還和我們同鄉，因此儘管學校離我家隔著三個生產隊，但大隊書記徵求過我媽和小李老師的意見后，還是把她安排到我家搭夥。
       也許因為我年輕不馴服，也許我媽喜歡女兒真的遠勝兒子（這兩點我媽曾多次向我公開表達），總之，小李老師來我家搭夥還沒滿月，就以比我媽小十七歲的年齡和我媽認了母女倆。雖然我對我媽亂認女兒的行為不以為然，也從沒像小李老師那樣改口叫過她姐姐，但我心裡對她還是充滿了感激和好感。
       我感激小李老師常常把我媽逗得樂不可支，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大姑娘時代；感激她遇到我和別人發生衝突，把我媽氣得發昏十一章又要和我斷絕母子關係又要把我趕出家門時，為我說好話緩頰。我對她的好感主要源自於她一見到太監就讚不絕口，每次來我家都對它表示出真誠的喜愛。
       小李老師在我家搭夥的上半學期是日短夜長的春末夏初。早上和中午來去我家沒問題，但晚上回學校時由於途經的三個生產隊有二十多條狗，它們一到天黑就會追著陌生人狂吠亂咬，因此當時每天晚上都由我送她回學校宿舍。
      暑假后小李老師重返學校時已是日長夜短的夏末初秋，晚上八點多天還亮得像白天，加上聽我說護青員最關鍵的巡邏時段是傍晚到午夜前，因此晚飯後小李老師總會乘著天亮自己回去。不過到九月底情況發生了變化。

       當時我們所下放的農村，老天爺恩賜給人們糊口的口糧共有三種：小麥玉米和山芋（番薯）。其中除了占口糧百分之十的小麥由生產隊統一脫粒曬乾才分給大家外，占口糧超過百分之三十的玉米和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山芋，則都是收穫后就直接分給大家，由大家自己動手把它們切剝晾晒成便於貯藏的山芋乾和干玉米粒。
       這些活對於當地農民當然不難，但對於從沒幹過這種活的下放戶卻絕不是一件容易活。我家只我一人吃生產隊口糧，一年大概也就是切剝晾曬三百多斤鮮玉米和近千斤鮮山芋，可我媽只幹了一年雙手就罹患了腱鞘炎。小李老師知道后，無論我媽怎麼勸說，都堅持等九月底玉米和山芋分下來后，就每天晚上幫我媽幹活到十點后再回宿舍。這樣就又出現了小李老師天黑后如何回宿舍的問題。
       原本因為我當護青員整夜不回家，我媽提出讓小李老師暫住我家。可平時溫婉隨和的小李老師卻死活不肯，堅持到十點一定要回宿舍。在我媽的追問下我們才知道，小李老師在公社食品站當會計的下放幹部丈夫是個外表大方內心陰暗的醋罐子，常會半夜三更丟下兩個熟睡的幼子來回騎車十多里來突擊查房，如果看到老婆不在宿舍，據說可以鬧得天翻地覆讓小李老師無法做人！
       由於護青工作沒有時間規定，因此我提議到時由我回來送小李老師回宿舍。可生性自律的老媽不同意，說明知護青工作最關鍵的巡邏時段是傍晚到午夜前怎能明知故犯？萬一被壞人掌握內情讓生產隊莊稼大量被偷到時我們捫心何安？！
       後來我媽雄心突發，說自己年輕時在新疆待過，別說二十多條家狗連狼群都見過，因此決定到時由自己送乾女兒回宿舍，大不了帶上一根木棍防身。結果真這麼做時第一晚就鎩羽而歸。
                 
      第一批山芋分到家的當天晚上，我曾再次提出到時由我回來送小李老師回去，但我媽舉著手中的木棍再次拒絕了我。
       因為心中總放心不下我媽和小李老師，晚上十點多我和太監借故回了趟家，結果發現小李老師仍在我家。一問之下原來十點后我媽曾帶上木棍送乾女兒回去，可當她倆一踏上隔壁生產隊地面，看到那麼多條狗狂吠著衝上來時，倆人就再也沒有勇氣向前進了，最後只能一邊揮舞木棍一邊撤回我家。後來當然由我和太監護送小李老師回家。
       當我和小李老師踏上隔壁生產隊地面時，許多條狗立刻就狂吠著從各自家門前往土路上衝來。上半學期我送小李老師回宿舍時也常遇見這種狀況，當時我總是假裝沒看到帶著小李老師繼續前進，等它們中間最凶最大膽的衝到我們身旁時，我才突然起腳左右開弓向它們踢去。因為很多狗被我踢過，所以後來我送小李老師回去時這些狗除了站在遠處吠叫，就再也不敢來追我們了。如今可能相隔了三個多月它們又忘了。
       不過這次並不需要我出腳。因為它們剛開始狂吠衝鋒時太監就從我們身後跑到了身前。它像一位無所畏懼的勇士般擋在我們前面，面對迎面而來的同類喉嚨里發出一陣陣彷彿是呵斥的低吼聲。結果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狂沖而來的狗立刻紛紛停止吠叫急收腳步（有幾條沖得太猛的都摔了個嘴啃泥），然後一邊夾起尾巴低聲嗚咽一邊轉身向來路逃去。
       我們經過其他兩個生產隊時，情況都是如此。

       第二天早上回家，我把太監昨晚威攝群狗的英勇行為向我媽宣講了一遍，並極力推薦由太監擔當護送小李老師回宿舍的保鏢。開始我媽還有些疑慮，後來小李老師來吃飯時也對太監昨晚的表現讚不絕口，我媽才同意試試，不過不是由太監單獨執行，而是和她一起。
       由於太監到我家后從沒和我分開，我擔心它到時可能不肯單獨留下陪伴我媽執行新任務，因此特地上趙隊長家借了一條拴狗繩。
       當天傍晚吃過晚飯後，我把狗繩給太監拴上，然後帶著它和我媽小李老師來到了家門外的屋基上。我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指點著我家通往小李老師宿舍的土路以及小李老師和我媽，向太監詳細講解了當晚它要陪同我媽去完成的新任務。我關照我媽，等太監陪她送完小李老師回到家后，她就解開太監脖子上的狗繩讓它自行到地里來找我。
       說實話，當時我不知道太監有多高的領悟力，對它最終是否能陪同我媽完成任務也沒有很大把握。不過當晚我離開時太監的表現比我預計得好：當我拿起護青員專用的紅櫻槍準備離開時，原本拴在門口木樁上趴在地下的太監，曾本能地站起來嘴裡嗚咽著想和我一起出發；可當我一手指著通往小李老師宿舍的土路一手指著小李老師和我媽，對它重述了一遍它的新任務后，它就重新又安靜了下來。

       後來事實證明太監的領悟力至少勝於我的想像力。
       當天晚上太監一直到半夜十一點才歡天喜地跑來地里找我；而第二一早我們剛到家，平時極少夸人的老媽就把太監昨晚陪伴她送小李老師回宿舍的優異表現大誇了一通。第三天傍晚，我故意沒給太監拴上狗繩，結果當我吃過晚飯拿起紅櫻槍離開家時，太監只是搖著尾巴把我送到家門外的屋基上，然後就很自然地回到了在屋內洗碗涮鍋的我媽和小李老師身旁。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給太監拴過狗繩。
       大概一個星期後，在我和小李老師的勸說下，我媽終於把護送小李老師回宿舍的任務交由太監單獨執行。

          因為有了太監，所以儘管過了玉米山芋的收穫季節，小李老師仍常常陪伴我媽到晚上十點后才回宿舍。因為有了太監，我媽有時才能乘著秋夜好月光帶著小李老師，到下放在鄰近生產隊的原同事朋友家串門聚會。
       我雖然早已看出這次太監是真的贏得了我媽的歡心，但由於過往的教訓，我始終沒敢向我媽直接詢問有關太監入戶我家的事。我想如果等到護青工作結束時我媽還不提出讓太監走路的話，那太監在我家就算是事實入戶了。

       後來由於趙隊長的無意加入，我才在護青工作結束前從我媽口中得知太監已經正式入戶我家的喜訊！------



高興
感動
同情
搞笑
難過
拍磚
支持
21

鮮花

剛表態過的朋友 (21 人)

收藏 分享邀請 舉報

發表評論 評論 (38 個評論)

回復 yulinw 2013-1-18 19:42
   故事一段一段的都接上了，那個小李老師的故事挺慘的~·
回復 秋收冬藏 2013-1-18 22:17
您把狗寫得越好，我就越為他的前景擔憂，早知道就不問結局了。
回復 fanlaifuqu 2013-1-18 22:37
有情有義的太監和你！
回復 雲間鶴 2013-1-18 22:49
我的故事、太監的故事，李老師的故事。
一篇社會史
回復 dwqdaniel 2013-1-18 23:37
我有一段時間去鄉下學農，遇見狗上前騷擾，別人用棍子打，我同你一樣一律用腳猛踢，效果很好，幾次踢過後，狗見了我都只會遠遠地叫，死活不敢上前了。
回復 xqw63 2013-1-19 00:28
很有趣的故事，為太監感動，能擁有這樣的一條狗，永遠不會忘記
回復 rongrongrong 2013-1-19 00:55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15
yulinw:    故事一段一段的都接上了，那個小李老師的故事挺慘的~·
謝謝雨林捧場，中間隔了太長了，向朋友們致歉哈！~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21
秋收冬藏: 您把狗寫得越好，我就越為他的前景擔憂，早知道就不問結局了。
在寫的過程中我也悟通了一些問題：太監很可能並不像我當初執意認為的是被人害了，它也許就像當初離開它的原主人來找我一樣，因為某些太監才知道的原因，離開我去找更適合它的人了！~
回復 kzhoulife 2013-1-19 01:22
感動，讀你的文，對當年那些下方的知青家庭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24
fanlaifuqu: 有情有義的太監和你！
也許自己真的老了，以前也會想到和太監相處過的那段往事，但沒有現在想得那麼細膩悠長！~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25
雲間鶴: 我的故事、太監的故事，李老師的故事。
一篇社會史
謝謝你的點評留言！你這個新頭像很有想像空間呵！~
回復 秋收冬藏 2013-1-19 01:28
ahsungzee: 在寫的過程中我也悟通了一些問題：太監很可能並不像我當初執意認為的是被人害了，它也許就像當初離開它的原主人來找我一樣，因為某些太監才知道的原因，離開我去 ...
更喜歡也更希望這個結局。如果現實是那麼殘忍得不堪入目，作者應當創作出皆大歡喜。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29
dwqdaniel: 我有一段時間去鄉下學農，遇見狗上前騷擾，別人用棍子打，我同你一樣一律用腳猛踢，效果很好，幾次踢過後，狗見了我都只會遠遠地叫，死活不敢上前了。   ...
其實狗的罩門就是鼻子，就算兇猛如藏獒，如果鼻子被重創也會落荒而逃的！~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30
xqw63: 很有趣的故事，為太監感動，能擁有這樣的一條狗，永遠不會忘記
的確永遠難忘！~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31
rongrongrong:      
謝謝！~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1:42
kzhoulife: 感動，讀你的文，對當年那些下方的知青家庭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謝謝你的留言！
下放生活本質是悲劇，但由於人的本性和本能，給這出悲劇增添了許多的喜劇色彩，結果就在無意被人為地變成了一出內涵豐富的人生戲劇！~
回復 雲間鶴 2013-1-19 02:00
ahsungzee: 謝謝你的點評留言！你這個新頭像很有想像空間呵！~
我想飛。
回復 天涯看客 2013-1-19 02:19
我發現狗雖不會說，但能聽懂！
回復 ahsungzee 2013-1-19 02:27
雲間鶴: 我想飛。
你已經常常在飛了，難道你真的一無所覺？~
12下一頁

facelist doodle 塗鴉板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評論 登錄 | 註冊

ahsungzee最受歡迎的博文
  1. 也來說說老毛和張玉鳳的所謂私生子！~ [2013/03]
  2. 一百多年前的5000美金能買到什麼樣的房子？！~ [2013/10]
  3. 2012夏令營之」舞文弄墨「——紀實文學：我曾遇見過這樣一位」達人女星「！~~~ ... .. ... [2012/07]
  4. 老友送了我一輛「坦克車」！~ [2013/11]
  5. 美國Local自駕游之二（湖泊篇） [2013/10]
  6. 外脆里糯的紅豆沙糕 [2013/05]
  7. 幾款外婆燒法的家常菜——《今天我掌勺》外一篇 [2013/10]
  8. 和好友在家餐聚！~~~ [2012/09]
  9. 亞裔西式婚禮見聞 [2012/08]
  10. 又好吃又好做的上海蔥油麵 [2012/12]
  11. 紀實文學： 救過人的感覺真好！——天上掉下個大侄兒 [2012/05]
  12. 一聲遲到了近四十年的」對不起「！——（上） [2013/03]
  13. 今天我掌勺！~ [2013/06]
  14. 雜記：偉人和普通人的距離 [2012/05]
  15. 年少輕狂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的高考經歷 [2012/04]
  16. 燒烤郊遊會簡報 [2012/08]
  17. 我下放時待過的地方------ [2012/09]
  18. 紀實文學： 如何贏得美妻歸（上）—— 談談我們家的夫妻經之一 ... ... ... [2012/03]
  19. 也談貝殼村 [2012/06]
其它[前塵往事]博文更多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4-4-20 04:23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