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所說的「天涯同命鳥」,既不是指某種只有海南島才有的珍稀之鳥,更不是指某些為了愛情走天涯來到海南島,然後歷盡千辛萬苦有情人終成眷屬或到天涯海角雙雙殉情的男女情侶,而是指曾經是海南主要交通工具的一種機動三輪車。
這種最多只能搭載兩名乘客,馬力不超過36CC,載客的車斗既不在前也不在後而是橫掛在機車右側的機動三輪車,原產地據說是東南亞,後來由那裡的華僑引進才在海南島落地生根。
原本海南人對這種在行進時司機和乘客並駕齊驅,可以邊行走邊介紹當地風光的交通工具一直根據它的形狀稱為三輪車或邊三輪。後來因為海南建省前夕內地正好熱播新加坡電視連續劇《天涯同命鳥》,人們發現劇中的機動三輪車和海南的一模一樣,而海南又被稱為中國的天涯海角,因此很多南下海南的人,就給這種外觀老舊噪音煩人廢氣熏人的交通工具,起了一個很有詩意令人回味遐想的新名字——天涯同命鳥。
我第一次接觸天涯同命鳥,是受集團公司指派到海南分公司擔任老總時。當時我和公司辦公室主任大韓一起,從北京首都機場出發,先坐飛機到廣州白雲機場,然後從廣州坐長途大巴經湛江到離海南最近的廣東徐聞,搭乘瓊州號渡輪橫渡瓊州海峽在海南海口市新港碼頭上岸。
由於當時海南分公司除了自行車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因此前來接我們的公司商場經理老許等我倆通過特區邊檢后,就帶領我倆來到被海南的陽光照得像火爐樣的輪船站外。老許的手剛剛舉起,七八輛機車聲震耳焦油味刺鼻的天涯同命鳥就圍到了我們面前,看上去又黑又瘦又矮小的本地司機穿著被汗水濕透的深色衣衫,坐在駕駛座上扯著嗓門叫我們老闆要我們坐他的車。因為我和大韓帶了四個大箱兩個大包,因此老許挑了三輛看上去新一點司機也相對強壯一點的天涯同命鳥,然後我們三人各坐一輛離開了新港碼頭。
因為根據公司安排,當晚我和大韓先住在位於海口市和平南路的省文聯招待所。所以三輛天涯同命鳥一輛緊跟著一輛,頂著能把人曬出油來的烈日,沿著幾乎看不到人的濱海大道,由西向東往海口市區前進。
當天涯同命鳥在濱海大道上行前時,雖然路況很差但路面還算平坦,因此感覺上走得還算輕鬆。然而當我們駛上海口市區緊靠著海甸河的長堤路時,由於路面高低起伏越來越大,三輛天涯同命鳥開始明顯走得吃力起來。而當我們來到連接海口市區和海甸島的人民橋橋坡上時,三位天涯同命鳥司機先後跳下了車,他們一邊用左手給機車加大油門,一邊用右手拉著車斗邊上的一根皮帶,弓著背彎著腰用走之字路線的方法把車往坡上拉。
其實沒到橋坡時,我和大韓一感覺到天涯同命鳥彷彿走不動了,就會向司機提出要下車步行,但每次都被司機誠懇微笑地阻止了;他們總是一邊駕車一邊用不靈光的普通話對我們喊:老闆您請坐好,沒事,不用擔心!然而當我們乘坐的天涯同命鳥在司機全力拉動下勉強行到橋坡中間時,我和大韓再也忍不住了都跳下了車,老許隨後也下了車。由於減輕了負擔三輛天涯同命鳥很快就駛上了坡頂。當我們三人重新上車時,三位司機一邊小聲嘀咕說我們其實不用下車沒事的,一邊又由衷地對我們表示感謝,那樣子好像我們不是乘客是專門等在這裡幫他們忙的。
過了人民橋橋坡後路面雖然還是高低不平,但再也沒有那麼高的坡度了,因此我們右轉後來到了位於一條小巷內的文聯招待所。當我們取下行李老許給三位司機付車資時,我和大韓又看傻了:近五公里的路開了差不多有四十分鐘,車資居然只需每人兩元!
等三輛天涯同命鳥離開后,我和大韓不約而同問老許怎麼這麼便宜?老許告訴我們說,這裡的天涯同命鳥都是這樣的價錢:在海口市區內無論到哪裡,只要中間不停都是一元;出海口市區,東到海口著名景觀五公祠西到新港碼頭,都是兩元。
後來我在海南外出辦事常常乘坐天涯同命鳥。我發現它雖然有老舊、噪音大、汽油味重、遇到有坡度的地形容易讓人產生翻車的聯想等缺點,但它更有司機都是地道本地人、特別老實隨和、對大街小巷熟悉、不亂收費、以及因為車身小任何地方都能到達等優點。
天涯同命鳥在海南建省后的第二年,開始在海口市逐步禁止。到第三年就再也找不到了。
然而由於天涯同命鳥——當然主要是它們的駕駛員——給我留下的質樸感人的印象,使得我在它們存在時常常喜歡去幫襯它們,當它們消失時常常會想起它們;此外,它們還令我在公司擴展業務時,總喜歡盡量多地去聘用海南本地員工,甚至讓他們擔任比較重要的管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