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 收下免費午餐后——美國江湖行 5

      到美國后常聽人說：美國沒有免費午餐（There is no free iunch）！意思是不管別人說得多好，如果說是免費的，你就要當一百二十個心、小心上當受騙了！不過我在M街開店大概還沒滿三個月時，就碰上了一次「免費午餐」，並且由於我當時忘了關於免費午餐的警句，因此還稀里糊塗把它接收下來。

       那是離農曆中國新年還有不到一個月時，一天上午，我在M街的店裡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用英文打來的電話。由於我的英文只有成人學校「三月級」水平，因此就像很多英文不靈光的新移民那樣，我聽別人講英文時十分留心別人連串的英文中有沒有我熟悉的單詞，我從對方的講話中終於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單詞，「信用卡機器」和「服務」，我立刻想當然地認為對方是從美國銀行打來的，因為我在開店前向他們租賃了一台收信用卡的機器在店裡用。我用自以為正確的英文問對方是不是美國銀行信用卡機器服務部？對方連連說是。我問有什麼事？對方說了一大通，我又只聽懂信用卡機器和服務兩個單詞。我想也不要太複雜了，就直接了當告訴對方，說我現在的信用卡機器用得很好，不需要任何其他服務。然而對方卻急得在電話里連說了幾個NO，接著問我是否可以找個懂英文的人來聽電話？這時我又聽懂了一個單詞「非常重要」。沒辦法，我只能去請隔壁PIZZA店的老闆娘阿蓮來幫忙。她聽過電話后告訴我，說對方是信用卡服務公司的，現在要寄一些和信用卡機器有關的東西給我，是免費的，不過他要知道一下我信用卡機器的型號。我說請你告訴對方我現在什麼也不缺，等以後再說吧。阿蓮和對方講過後回頭對我說，對方說不行，這是他們該做的服務，希望我能告訴他我信用卡機器的型號。我說我也不知道我信用卡機器的型號。對方說我只需把信用卡機器反過來就可以看到一塊鋁片，上面的一組號碼就是該機器的型號。我找到了那組號碼，在告訴對方前我請阿蓮向對方再次求證，這次寄給我的東西是不是免費的？得到再次肯定答覆后，我才請阿蓮告訴對方我信用卡機器的型號。

       一個星期後，UPS給我送來了一個紙箱，簽收前我特地問清楚不需付一分錢才在回執上簽名。我打開紙箱一看，原來是一箱二十卷信用卡機器上用的打字紙。這種紙我在租用機器時銀行曾送給我兩卷，根據我店裡客人用信用卡的情況，這兩捲紙起碼夠我用一年還有餘，如今又給我二十卷，大概是希望我在這裡開店起碼可以十年以上。不過反正是免費的，到時用不完大不了就退還給銀行，因此我就把箱子重新封好，放到小倉庫里。大概過了兩個星期，我收到了這一箱「免費午餐」的帳單，共計美金180元。我當即火冒三丈請隔壁阿蓮幫忙打電話向對方澄清事實，並表明如果要錢我就退貨。阿蓮聽到此事也很憤怒，幫我在電話里用很激動的語氣指正對方的錯誤。可對方卻說他們沒錯，我們應該知道世界上是沒有免費午餐的，他們的業務員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會令企業倒閉的傻事！阿蓮和對方爭辯說這是她親耳聽到對方業務員說的。對方說他們業務員所說的免費應該是運費免費，而我們可能把它聽成了連貨物也免費！對方再次強調了一次世上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同時對方告訴我們，他們公司的規定是貨物出門除非質量有問題概不退貨，反正我現在除了付款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我讓阿蓮把電話給我，我對著話筒大喊一聲：你們這是放屁，我是決不會付這筆錢的！掛上電話后我謝過阿蓮並請她放心我能對付就把她送出了店門。然後我關上店門立刻趕到M街18街上的美國銀行，向他們查詢這家公司和他們的關係。銀行的答覆很簡單，這是一家專門生產信用卡機器用紙的紙品公司，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並且像我這種租用他們信用卡機器的客戶，如果需要用紙完全可以從他們那裡免費得到。聽到這些我更是氣得牙痒痒，確認自己是遇上了真正的電話欺詐，而千不該萬不該的是我還居然收下了他們的免費午餐！

      從第二天開始對方就每天派人往店裡打電話，內容當然都是催我付款。我都用千篇一律的「你們是騙人，我決不會付款！」去回應。大約兩個月後，有一天電話里出現一個很客氣的男中音，他懇請我不要掛電話聽他講完再掛。我把話筒放在桌上繼續忙我自己的事，等對方講完后我拿起話筒告訴對方我不懂英文，有什麼事請他給我寫信，他不死心問我這裡難道沒有一個人懂英文？我說是的，不好意思。三天後一封信寄到我店裡，我下班后拿回家讓我正在準備考大學的兒子翻譯給我聽。原來給我來信的是一家專門的討債公司，他們告訴我那家紙品公司已把追我180元債的任務交給了他們，他們經過仔細分析反覆研究覺得我沒有任何理由不付這筆款，所以他們希望我收到這封信后能儘快把錢還清，以免到時這筆債款由一百多元變成一千多元甚至一萬多元，同時還會因為上法庭而損失大筆的生意。他們出於善意透露一個信息給我，說這家紙品公司是一家受政府特別保護的殘疾人公司，有很多願意義務幫他們打官司的律師，所以希望我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到時後悔來不及！聽到兒子給我翻譯的來信內容我笑了，我不知道這家討債公司裡面有沒有我的同胞，不過也許人類討債的方式方法基本都差不多，一哄二嚇三騙。他們可能沒有料想到會碰到我這麼一個老前輩！我過去在國內時曾負責過一家國有銀行的討債部，和那些企業個體戶因金錢債務糾纏博弈可是見多識廣非常有經驗。現在到了美國所缺的只是英文而已，可英文我有兒子呀！

       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給於先生，請他陪我一起到中國城的印刷廠找他的朋友，化了20元請他幫我給我原先做批發時所註冊成立的ZEE SHI CO.，做了一個很有氣派的標誌，然後用這個標誌印了二十張專用信箋。當天晚上我回到家，用中文以ZEE SHI CO，的名義給紙品公司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是這樣的：尊敬的某某公司，地址為M街XX號的EZ皮衣直銷店，是本公司屬下的零售店之一，負責此店的經理是一個不懂英文的員工，此外根據本公司規定，屬下零售店的一切應用之物都由公司統一購買，因此貴公司說我們屬下的EZ皮衣店一個不懂英文的員工曾向貴公司訂購店內用品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本公司所在的舊金山地檢處最近為了保護小商業，正在大力提倡讓商家舉報在經商中所遇到的各種欺詐行為，但本公司認為貴公司這次的行為應該是屬於誤會而不是有意欺詐。因此特地訂出解決貴公司和本公司屬下EZ皮衣店的誤會辦法：1，由貴公司出運費委託UPS，到本公司屬下的EZ皮衣店把貴公司原先錯寄的物品取回。2，如果貴公司想省些運費，貴公司可以先把郵寄委託書以及郵費先寄到本公司屬下的EZ皮衣店，本公司願意免費幫助貴公司從郵局把貴公司錯寄的物品原物寄回。本公司完全是本著與人為善與已為善的精神經商的，因此決不會主動與人為難。但如果貴公司不能接受本公司的善意，繼續騷擾本公司屬下的EZ皮衣店，那本公司就只能把此事交給地檢處和本公司的律師去負責辦理！

       我把寫好的信交給兒子，讓他用盡量正規的美國式的公文格式翻譯成英文，然後列印在帶有ZEE SHI CO，公司標誌的信箋上，一式兩份，一份寄給紙品公司，一份寄給討債公司。我把這兩封信寄出后，無論是紙品公司還是討債公司，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騷擾我。而那二十卷信用卡機器用的紙，直到我後來結束業務關門大吉也沒人來問我要過。當然，我也沒有敢去用它！因為這種「免費午餐」，能不吃還是盡量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