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 我曾當過我媽的打手 （上）

   首先聲明：我寫此文先是因為網友浪花朵朵的博文《說說我最瞧不起的男人》，以及後來我的好友無為村姑的博文《我的苦命大姨》，感到心中十分氣憤氣悶，因而勾起的一段回憶。

      我對打老婆的男人是最看不起最鄙視的。只因為我曾近距離觀察分析過不下於十個有打老婆惡習的男人（很不幸，這些人絕大多數是我的至愛親朋！），發覺他們基本都是「在家像老虎、出門像壁虎」的偽男人，是男人中的敗類、恥辱！我年少輕狂時如果遇見這種人，幾乎毫無例外都會伸手管管閑事，而且常常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來個直接了當痛快恩仇。當時曾有人誤解我是個天生嗜打嗜殺嗜血之人，是以暴制暴，不可取！后兩點我完全同意並舉雙手贊同，但第一點我不同意。反正我媽百分之一千不會來網上，所以我在這裡透露個秘密：我過去喜歡痛揍打老婆的男人不是出於天性是出於遺傳，是遺傳於我媽；並且當初第一次帶我教我命令我痛揍打老婆男人的，就是她老人家！

       最後再次嚴正聲明一次：我下面所講的故事是發生在無法無天年代的故事，如果放到現在的社會，絕對是不合法、不妥當、不可取的！因此，如果有誰模仿、拷貝、照方抓藥、依葫蘆划瓢搞出事來，本人概不負責！

       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和我媽在江北某農村插隊落戶，她是下放幹部，我是下放知青。在我過了十八歲后，為了擺脫我媽的監管，我以一個男人最好有一技之長以及勞動最能改造人為借口，跟隨幾個有技術的下放工人去了離家有二十多里路的一個公社農機廠當鍛工（鐵匠）。當時，由於我個性倔強同時為了某種私人原因曾自學過幾年所謂武功，因此常常在外和人打架鬥毆，從一對一的對打到一對幾十個人的群毆都曾參加過。雖說也有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嚇得我媽大喊：你是誰？快出去！我兒子不在家！但總得來說是贏多輸少。所以威名在外英名遠揚。這讓當過小學老師的我媽氣得常常咬牙切齒，責問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我回答：這個題目如果你老人家都答不上那我一定零分！有一次她很鋼牙鐵齒地詛咒我，說我是少年亡、橫死相、難善終！我虛心向我媽請教：何謂少年亡？何謂橫死相？何謂難善終？我媽說：少年亡就是活不到成年就死亡！我說媽你幫幫忙，我已過了十八歲，早就是法定的成年人了！我媽說：橫死相就是不是打死人去槍斃、就是被別人打死街頭！我說那我選擇前者，因為如果這樣第一我可以比別人多活幾天，第二就算死也死得光榮有氣派！我媽說：反正你也難善終，所以第三點我就不說了！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對我在外打架鬥毆深惡痛絕的媽，有一天居然出錢請人騎了幾十里路的自行車，飛鴿傳書要我立刻趕回家，幫她老人家去痛揍一個喜歡打老婆的混蛋男人！

       記得那是一九七二年一個初秋的上午，我正在鍛工車間舞動著二十四磅鐵鎚揮汗打鐵，突然，住在我家後面的青年農民張大發，騎著我媽的自行車出現在了車間門口。他氣喘吁吁對我說：你媽讓你一分鐘也不要擔擱立刻跟我回家！我心頭一震：是不是我媽病了？張大發說：沒有。但是我看她好像很生氣，而且哭得連眼睛都腫了！我一聽急忙在心中自我檢討了一番：在離家的這一個月里，我鐵是打了很多，人可是一個都沒有打呀！而且我媽過去對我恨得傷心得那樣，也從沒見她老人家在我面前流過淚，所以應該是和我無關！我不再多問，立刻向領導請假，然後騎上自行車，跟隨張大發回家。回到家，看到我媽坐在客堂間，真的像大發所說的，樣子非常生氣，哭得眼睛都腫了還在那裡用手帕不停地擦眼淚。我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走上前蹲在我媽面前說：媽，你怎麼啦？兒子這一個多月在外，可是遵照你老人家的吩咐，連半場架都沒有打過呀！我媽說：這和你無關。我現在問你一句，你打人的功夫沒有荒廢吧？因為我媽過去常常會對我正話反說或反話正說，所以我立即提高了警惕：媽，你有話就直說，不要轉彎抹角，你知道你兒子愚鈍，不會說話聽聲鑼鼓聽音。我媽說：我現在要你去幫我打一個喜歡打老婆的混蛋男人！你行不行？我說：如果是真的就行；如果是假的就不行。我媽說：那好吧，我們現在出發，目的地是你姐小李老師家！------

       我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媽往我所謂的姐姐小李老師家前進。同時聽我媽講述小李老師和她的丈夫外號丁炮仗之間所發生的悲劇。

       小李老師和丁炮仗和我們是同鄉，都是從江南某市下放到這裡的下放人員。小李老師過去由於父親因反革命罪被判刑坐牢，中專畢業后一直只能在小學做代課老師，因此下放時是作為城市居民下放的。而丁炮仗財會技校畢業后一直在市煤炭公司當開票員，因此是作為幹部下放的。小李老師的父母和丁炮仗的父母曾是同事加鄰居，因此兩家有通家之誼。小李老師從小就長得相貌美麗出眾個性溫和婉約特別可人，而丁炮仗雖然長相還過得去但從小就脾氣暴躁心胸狹窄心眼兒小。丁炮仗從小就喜歡小李老師，長大后當然就追求小李老師，但就連他自己的父母都覺得如果小李老師真的嫁給自己的兒子，實在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糟蹋了！而小李老師和她的母親當然從沒想過要招丁炮仗當乘龍快婿。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啊！當」毛主席揮手我前進、上山下鄉幹革命「的號角在全中國吹響時，小李老師由於家庭出身以及是代課老師，因此首當其衝被學校和街道居委會當作重點對象動員下放。而丁炮仗不僅家庭出身沒問題自己工作的單位又屬於工人階級中的工人階級，因此百分百和下放絕緣。正當小李老師母女因為小李老師年輕輕就要獨自去千里之外的窮鄉僻壤單獨謀生，因而愁苦得常常相擁而哭不知如何是好時，丁炮仗卻主動上門請纓，說他此生只愛小李老師一人，如果小李老師願意嫁他，他願意放棄城市的工作陪小李老師一起到農村插隊落戶。雖說李家母女都知道丁炮仗的脾氣性格不好，但一來李家母女對下放農村都感到害怕恐懼，二來丁炮仗除了脾氣性格差一點其他也沒有什麼大的缺陷，而最主要的，是丁炮仗和小李老師畢竟都是一起長大的，而且上一代人還是同事加鄰居，所以最後李家母女都接受了丁炮仗的請求。據小李老師後來告訴我媽，她和丁炮仗在一個星期內就結了婚，等到他倆三個月後正式離開家鄉下放到這裡時，小李老師已懷了她的大兒子高高。

       憑心而論，在剛下放時，丁炮仗對自己如花似月的美嬌妻是打心底愛惜寶貝的，特別是當小李老師給一脈單傳的丁家連生了兩個兒子高高和尚尚，丁炮仗可是逢人就大誇自己的老婆，說她是如何的漂亮溫柔又會生兒子，他這一生是如何地幸運有福氣等等。由於丁炮仗是學財會出身，又在市級的煤炭公司做過，因此下放到這裡后就被留在了公社所在地的鎮上，當供銷合作社食品站的會計。過去我們到公社鎮上趕集時，常常會看到他們夫妻倆，丁炮仗脖子上騎著大兒子高高、小李老師手中抱著小兒子尚尚，一家四口在集鎮上從東遊到西自南逛到北，不知道羨慕煞了多少為人父母者。

       小李老師和丁炮仗的悲劇始於他們下放到這裡后的第三年。當時，上面給了公社兩個民辦小學老師名額，小李老師曾經當過小學老師，加上丁炮仗憑著在食品站工作的便利進行了一些請託，結果小李老師近水樓台先得月當上了民辦小學老師。開始，丁炮仗感到很得意，因為一來妻子有了工作家庭生活自然寬裕很多，二來誰都知道如果不是丁炮仗小李老師是根本不可能當上小學老師的。然而，小李老師上課還沒滿一個學期，丁炮仗心中就像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爬樣無法安生了！原來由於小李老師相貌實在太漂亮出眾加上個性脾氣又特別委婉溫和，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卻仍然引來許多男人對她大獻殷勤，有的甚至明裡暗中向她表達愛慕之情，其中不乏有公社領導學校領導甚至丁炮仗自己供銷社的領導。而最令丁炮仗感到恐懼、火冒三丈、以至最後惱羞成怒失去控制的，是每當他關照妻子，說男人無事向女人獻殷勤，不是想你的雞、就是想你的X！因此希望妻子對那些無事獻殷勤表愛慕的男人一定要保持警惕，最好是不要給他們好臉色看，對他們的瘋言瘋語應該當場嚴詞斥責加以拒絕時；小李老師卻總是輕輕一笑，婉轉地勸丈夫不要想得太多，大家都是同事熟人，有時候有的人天生就喜歡講笑話，好聽的就聽不好聽的就不聽，不必動不動就和人較真；俗話說，籬笆扎得緊野狗鑽不進！反正自己的籬笆一定會為丈夫扎得緊緊的！小李老師希望丈夫放一百二十個心，不要去自尋煩惱做過多的聯想猜想！小李老師說這番話的本意，是要丈夫放心，自己不是三歲小孩，會隨時注意小心保護好自己的。不過聽到丁炮仗耳中就完全走樣了：他認為小李老師現在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單獨飛了，加上憑著她的青春美貌，如今有這麼多當官的喜歡她寵愛她，向她獻殷勤對她表達愛慕之情，因此她就不必再聽自己丈夫的話，甚至可能時機一到，她就不需要這個為了她永久放棄了城市的工作和生活、來到這個既偏僻又落後還一窮二白鬼地方的丈夫了！---

       在小李老師當小學老師的第二年，因為我們大隊缺小學老師，小李老師就來到了我們大隊當老師。也許我媽真的認為有我這樣的兒子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她老人家曾多次向我表達過！），也許她認為女兒比兒子更貼心可愛，總之，小李老師來我們大隊還沒到一個月，她就以比我媽小十七歲的年齡差，當了我媽的女兒。那時我還在生產隊當農民，本來家裡的開飯時間都以我這個兒子放工回家為準，如今則改為以小李老師這個女兒到家為準（當時小李老師是住在學校宿舍，一天三頓在我家搭夥）。有一天我乘小李老師還沒到時對我媽說：看來我真的不是你的兒子；你老人家能不能大發慈悲告訴我一下，我的親媽在哪裡？我要去找她！我媽的回答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李老師在我們大隊只待了一個學期。在這一年中，她除了周末和假期回家，其他時候每晚都會來我家和我媽母女相會。雖然當時我對我媽亂認女兒的做法很不以為然，但其實我在內心深處對小李老師還是充滿了感激充滿了好感的。我感激她能把我媽整個晚上逗得嘻嘻哈哈樂不可支彷彿又變回了大姑娘，更感激她有時碰上我在外和人不幸又發生了衝突，我媽氣得發昏十一章又要和我一刀兩段又要斷絕母子關係時，為我緩頰說好話。小李老師自從認我媽為媽后，就在我的名字後面加上了」弟弟「兩個字，我卻始終叫她小李老師，這並不代表我不喜歡有這麼一個姐姐，只是因為我實在不習慣叫不出口而已。

       其實那姓丁的混蛋在第一個學期末就動手打過小李子了！------我媽坐在後面悲憤地告訴我說。而打她的理由只是那天小李子早下課，沒有等那混蛋去接她，而是讓同校的一個男老師順便用自行車捎回了家。姓丁的混蛋責問小李子為什麼不能在學校等他？是不是和那男老師有私情？小李子說，小丁你說話為什麼那麼難聽？那個男老師都快到退休的年齡了，而且為人忠厚老實，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自己的領導供銷社王主任，因為那男老師是他的叔叔。結果姓丁的混蛋一下炸了，上去就給了小李子幾個耳光，把小李子打得嘴唇開裂跌倒在地，然後自己也坐到地下，一邊歇斯底里地號啕大哭一邊咆哮怒罵，說小李子忘恩負義，說小李子賣弄風騷，說小李人盡可夫，說小李子和全公社有權有勢的幹部都有床上關係！---當時小李子是既驚又怒同時也十分傷心害怕，兩個小孩也嚇得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她曾想當天晚上就帶著兩個兒子離開這個家，但當時她又實在想不出可以去哪裡？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那姓丁的混蛋突然爬到小李子面前，跪在地下又是自打耳光又是自扯頭髮同時邊哭邊罵自己是混蛋是畜生，然後指天發誓指地賭咒保證今後決不會重犯祈求小李子的原諒！---唉，小李子的心腸實在是太好了，也太不懂事了！最後不僅原諒了這個混蛋畜生，而且還把這種禽獸行為幫他隱瞞了起來！可是狗走千里難改吃屎，這種混蛋男人怎麼可能真的會改過呢！我媽一邊抽泣一邊恨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