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 誤入「紅番區」—— 美國江湖行（1）

      M街是舊金山最長、居民最多、同時也是名聲最差的街。其中又以被人稱作舊金山」紅番區「的14街到24街，為差中之最！很不幸，我所開的主營皮革服裝兼營小禮品修理的600平方英尺小店，正好就座落其間。

      嚴格來說我是誤入」紅番區「。

      由於我在國內時曾在皮革服裝行業待過，在行內有很多親朋好友，所以移民后在他們的慫恿幫助下，開始在金山灣區做小批量皮革服裝批發，主要客人是在灣區開小店的和在跳蚤市場擺攤的。兩年下來，雖沒有大發卻也有了幾萬元盈餘。因此就覺得美國商場」說說緊張、實際平常、進入不難「，加上對美國批零差之間巨大利潤的驚羨，心中就有了想開零售店的衝動。不久后就忍不住衝動，不怕死地從一位老鄉手中接下了他位於舊金山漁人碼頭、月租金為6000元、租約還剩一年的零售店，作為我進軍美國商場大展拳腳的試驗田。結果由於漁人碼頭是旅遊區，遊客對皮革服裝的興趣遠低於有記念價值意義又輕便好攜帶的東西，以及一年中只有四個月是旅遊旺季和店租太高等原因，一年下來別說賺錢，把前二年的盈餘都賠光還不夠！然而賠錢並不是我最大的噩夢，我最大的噩夢是在過去一年中，為了滿足自己準備在美國商場大展手腳的宏圖夢，而讓國內親朋好友給我發來的大批的皮革服裝！雖說這些服裝都是售後還款，但對我來說，人情債可比錢財債更可怕、更令人難以喘息！因此，在離租約到期還有不到一個月時，我聽到在做生意時認識的於老闆自我介紹，說他在舊金山M街上有一家店面，面積比我現在的還要大，裝修好后從沒開過，並且租金每月只需800元而且五年不漲，如今因為他另有打算所以可以轉讓給我，轉讓費由我看著給，不給也沒關係只當是交個朋友時，我連M街在哪裡都沒問，就立刻懷著感激之情掏出800元現金作定金，要下了這個店面。後來我跟隨於老闆第一次來到M街，站在裝修得雖不能算漂亮卻十分整齊實用的新店內，透過佔據了整個門面三分之二的玻璃櫥窗和打開的店門，望著外面摩肩接踵絡續不斷的行人，我原本已對美國商場悲觀失落的心又重新恢復了神氣。我不僅當場簽下了轉租合約付出了一個月房租二個月押金，還主動提出給於老闆5000元轉讓費，不過由於目前手頭較緊，所以只能分十個月在今後按月償還。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又像打了雞血般亢奮有勁。由於我家和舊金山要相隔五個城市，所以我比以前更加起早摸黑出門回家。因為我不光要保證漁人碼頭舊店的正常營業，同時還要抽出時間用螞蟻搬家的方法，天天用小車從舊店往新店運東西，並為新店開張作準備。結果在我的舊店結束后的第三天，我的新店就在M街上開張了。

       我在準備過程中，理所當然把這個消息通知了我的客戶和親朋好友。他們都對我表示祝賀。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之間有很多人其實從來都沒到過M街，就算到過，也只是開車坐車路過，對於有」紅番區「之稱的14街到24街，就更是孤陋寡聞莫名其妙。大概在離我新店開張還有五天時，一位在柏克萊開店的姓黃的老客戶打電話給我，說他剛剛從大陸回來想向我補點貨，我順便把新店的地址告訴了他。沒想到他聽到后反應十分之大，先在電話那頭拍腿跺腳大叫啊呀，然後問我是否還有反悔餘地？當知道已是鐵板釘釘無法回頭時，他馬上改用一種彷彿是致悼詞的口吻對我說：Z先生，我知道你勇敢膽大社會閱歷豐富，但我曾在M街打過二年工，知道那裡不是任何人都能去開店做生意的地方，更何況你還是在14街到24街之間！現在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我就只提醒你一點，如果發現情況不妙，就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撤離，不要用最寶貴的生命去換看得見用得完的金錢財富！接下來他又給我談了一通錢財是身外之物，唯有家庭親人生命安全才是真正值得人珍惜寶貴的等人生大道理；最後他為自己喟嘆了一聲：唉，這下以後我到你那裡去補貨，就必須冒著生命危險去了！

       黃先生的話當時在我心中引起的反應是：這個黃先生是我認識時間最長的客人之一，過去我怎麼從來都沒有發現他有神經過敏症和憂鬱症呢？！------

        不過當我在M街正式開張半個月後，我就在心中為自己對黃先生曾有過的輕佻深感慚愧——我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在電話中對他挑明，否則我現在非得向他賠禮道謙才能心安！——因為黃先生所說的雖有誇張，但基本點卻是對的；甚至包括我想打退堂鼓撤離的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