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台灣女人（五十九）

亭亭手裡死死地攥著蘇美玲寫給她的那封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知為什麼，還沒看這封信，她的心就已經亂跳個不停了。從信封里拿出了疊成五角形的信，亭亭小心翼翼地把它展開來，一筆娟秀的字便映入她的眼帘：

「阿亭，請允許一個不是你母親的阿姨這樣稱呼你。你知道，在寫下『阿亭』這兩個字之前，我矛盾了有多久嗎？一百天！我數過，整整一百天！因為當我第一次叫你『阿亭』的時候，你的反應很特別，具體說來，你感到很詫異。我就明白了，很少有人叫你『阿亭』的，除了你的媽媽以外，就是——我了。謝謝你，那天允許我叫了你『阿亭』，也謝謝這次還允許我叫你『阿亭』……」剛剛看到開頭，亭亭的眼淚就禁不住流了下來，她趕緊找到一條手帕，擦了擦淚，繼續看著……

「阿亭！阿亭！我現在非常的矛盾。我是一個即將離開人世的女人，我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除了——除了——我的一對兒女，就是你！阿亭！！儘管在我的有生之年對我的孩子們百般疼愛，可，這愛卻是這麼的有限。一想到——我就要離開你們這幾個心愛的孩子，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在一刀一刀地挖空！

阿亭，知道我為什麼如此的喜愛你嗎？你漂亮、善良、熱情、率真，更重要的是你太像我年輕的時候了！太像了！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在這一點上，俊傑的付出遠不如你多，我很清楚。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自己！我和宏盛之間就跟你和俊傑之間的感情簡直是一模一樣啊，孩子！！我當時不顧父母的堅決反對一定要跟著宏盛。為了證明我對他的愛，我把一顆心全部交給了他。相比之下，宏盛卻愛的自私、狹隘。為了跟我父母賭氣，在我們剛剛結婚不久，他毅然決然地離開台北當了兵，而且從那以後就很少回家。俊傑五歲了卻只見過爸爸兩次，就兩次啊！！你說，他是在懲罰孩子，還是在懲罰我？！曼妮出生后，他回來的次數稍微多了一點，但他堅決拒絕去看我的父母。就算當初我的父母反對我跟他戀愛、結婚。但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大度一些，忘記過去的不愉快了吧，而俊傑的爸爸卻恰恰相反，時間越久他積的恨就越多。我無法改變他，只好讓他去了。我也無法離開他，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心中還有沒有愛呢？好像沒有了，沒有了，有的是兩個可憐的孩子！

宏盛去世的當天，我沒流一滴眼淚，因為在此之前，我的眼淚已經哭幹了！為了能讓他愛我，我哭過；為了能跟他結婚，我哭過；為了他，跟爸媽鬧翻了，我哭過；為了他離開台北，我哭過；為了兒子上不了幼稚園，我哭過；為了女兒出水痘，我哭過……那次，我真的沒有眼淚了，我的淚水已經流幹了！

從那以後，我試著笑，我笑啊笑，終於，把你給笑來了。

阿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今天，我想告訴你的是：女孩子，要嫁就嫁給一個愛你的有能力的男人，絕不要嫁給一個你深愛的沒用的男人！太苦太累了！這是蘇阿姨的肺腑之言！」

讀到這裡，亭亭的臉已經充滿了淚水。她一邊用紙巾拭著淚，一邊繼續讀著信：「阿亭，你跟我的性情一樣，為愛可以付出一切！但，我也要告訴你，俊傑不是你所希望的男孩，他就是朱宏盛的翻版。他對任何人的感情，除了我和他妹妹以外，都是有所保留的。一方面，也許是遺傳基因在起作用，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生活現狀使他不得不這麼做。所以，阿亭，蘇阿姨勸你一句，不要在俊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相信，將來會有更合適你的男孩出現，一定會有的！！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好好把握，你會幸福一輩子的！！

本來，上次你來就想跟你說這番話，可是當時俊傑在我身邊，我不能象在紙上如此暢所欲言。今天總算一吐為快了。另外，還請記住，不要給俊傑再買貴重的禮物了，更不要給他錢。那樣的話，他會離你更遠！別忘了蘇阿姨的話。

九泉之下祝福你，我的孩子！」

讀到最後，亭亭已經泣不成聲了，絲毫沒有意識到爸爸章兆文已經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