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台灣女人（五十六）

下了車，一到福望宅附近，她們便失去了方向。這一帶太亂了！所有的房子就象孩子們平時玩的積木一樣，沒有規律的擺放在一道道的小巷裡。姚文娟和女兒只好走一步問一步。終於，在街道最裡面的拐角處找到了俊傑的外公家。

要不是蘇美玲給了這個地址，恐怕姚文娟母女就是找一天，也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來。

這是一座帶小院兒的平房，外面是一個很舊的木製的大門，似乎並不很結實。如果強盜想進來，那簡直是易如反掌。大門上有兩個重重的黑鐵圈，可能是當門鈴使的。姚文娟試著把黑鐵圈往門上磕。磕了幾下，有人過來開門了，但很明顯走路的速度很慢。大約兩分鐘，門開了。一位大約九旬的老人站在大門口，微微一笑，「請問，女士，找誰呀？」

「哦，很冒昧，我叫姚文娟，這位是我女兒，阿亭。我們——」還沒等姚文娟把話說完，老人馬上點著頭說：「我知道了。你們是找——我女兒蘇美玲。快！請進！我女兒在的時候，經常提起阿亭的。她是真喜歡阿亭啊！」

「阿公，蘇阿姨怎麼樣了？！還有俊傑和曼妮？！」亭亭急不可耐地問。

「快進來，進來說。俊傑和曼妮都在裡屋呢！」老人沒有直接回答亭亭的問話，把這對母女請進了這座破舊的平房裡。

「快坐吧！俊傑！曼妮！來客人了！」老人請姚文娟和亭亭坐下后，馬上叫俊傑和小妹過來。

很快，俊傑跑了過來。看到亭亭，他愣住了，「怎麼是你？！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他的臉一下子凝固了，自言自語地問，不，是自言自語地說。

一會兒，曼妮也跑了過來，叫了聲「阿姨好！亭亭好！」就站到邊上去了。

亭亭慢慢地走到俊傑跟前，眼淚就在眼圈裡打轉，「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蘇阿姨呢？！」說著，亭亭往裡屋望去，可不見蘇美玲出來。

老人把俊傑拉到一邊，慢慢地走到亭亭跟前，溫和地說：「他媽媽患肝癌去世了。那是兩個月以前的事。俊傑沒有告訴你，你千萬不要怨他！本來呢，我問過美玲——是不是要見見你，好了卻她的一些心事。可她說，『還是算了吧』。她希望我們不要跟你說她得病的事，讓你能全心全意地準備基考。孩子，請你原諒蘇阿姨，好嗎？！我這個老朽，在這代她向你賠罪了！！」老人痛苦萬分，正準備低下頭……

「老先生！您大可不必這樣！今天我們就是專程來看你們一家的。目前的情況比我們預想得要好！至少孩子們還有一個溫暖的家，還有您老在照顧他們。」姚文娟上前一大步，把老人扶住，欣慰地說。

「哪裡是我在照顧他們，是他們在照顧我呀！我的身體不行了，心臟時好時壞；骨關節也不行了，走不動路了，有今日沒明日了！可憐這兩個孩子——」老人這時抑制不住，老淚縱橫，斷續地說：「當初——不該——反對——女兒——嫁給——朱宏盛，不然，他——就——不會——離開台北——去當兵，女兒——也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呀！！」

聽到老人的哭訴，看到他傷心欲絕的樣子，在場所有的人都哭了。

這時，亭亭走到俊傑跟前，默默地站在他身邊。姚文娟就站在老人的身邊，她看了看俊傑，又看了看曼妮，從手袋的錢夾子里拿出了一張卡，「這張卡里有八萬塊，因為時間比較緊迫，今天我只帶了這張卡。另外，我這還有五千塊現金，給孩子們過春節的時候用吧。一定要讓他們買一件新衣服，好好吃一頓。這就算是我做阿姨的——一點點心意。以後，還需要什麼，要亭亭轉告我好了！俊傑是塊讀書的好料子，一定要讀書。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姚文娟含著淚，把錢和卡都塞在了老人的手上。

「這怎麼能行呢， 亭亭媽？！我怎麼能收下你們這麼多的錢呢？！不行！不行！」老人馬上把錢往姚文娟手裡放。

「就算我是無息貸款，將來俊傑有出息了再還給我。」姚文娟情急之下，想出了「無息貸款」的招。她看了看俊傑，說：「你要好好讀書，阿姨我供你！！你參加基考了嗎？」

「他參加了！考得很好！可以繼續在文華中學讀書了。可是，他沒報文華中學，而報了電子專科學校。」老人遙遙頭說。

「我是想——讀兩年專科——再插本科。這兩年我想打工掙學費。」俊傑似乎決心已定。

「那也行，從專科插本也是一條路！」亭亭在一旁支持地叫道。

「好了，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有什麼事，就叫亭亭給我們做『聯絡員』。以後常聯繫！」

為了節約時間，走出俊傑家的大門，姚文娟帶著女兒搭計程車回家了。

在俊傑家，亭亭沒有機會跟俊傑多說什麼。但她還是很高興，因為她終於找到了俊傑。更高興的是，媽媽不僅給了俊傑一家人那麼多錢，還允許她當「聯絡員」，這可是個不小的妥協啊！

儘管今天媽媽把給她買漂亮洋裝的五千塊現金都給了俊傑，亭亭卻覺得比自己穿上漂亮的洋裝感到欣慰一千倍。

突然，她又想起了，還沒有仔細看俊傑媽給她寫的信呢，還是到家以後再仔仔細細地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