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台灣女人（五十三）

跑著跑著，亭亭停下了腳步，定了定神，這是到汽車站的路。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往俊傑家跑。「不行啊！媽還在家等我吃飯呢！還是回家跟媽商量一下，看她怎麼說。」想著想著，她又往回跑。

一進家門，姚文娟就迎了上來：「亭亭，考過了嗎？」

亭亭沒有說話，淚還在眼角上。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是沒考好？！沒關係，七月還有一次考，還有將近兩個月的複習時間呢！」姚文娟試著安穩女兒。

亭亭慢慢地把通知書放在了姚文娟的手上，哭著就往樓上跑去。

「阿亭！阿亭！阿亭！……」姚文娟不停地在呼喚著女兒。

這時，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章兆文也站了起來，走到太太跟前，仔細地看那張通知書，「她考過了呀，怎麼還不高興？！」

「我到樓上去看看，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姚文娟把亭亭的錄取通知書從章兆文手裡拿回去就上樓了。

姚文娟輕手躡腳地推開亭亭的房門，只見她趴在床上低聲啜泣。

「阿亭呵，媽媽恭喜你一次通過了基考！聽說，最近舒欣店又從日本進了一批新款的洋裝。明天媽媽帶你去買幾件，作為獎勵，你看怎麼樣？」姚文娟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胳膊說。

「媽媽，您不用給我買洋裝了，就把買洋裝的錢給我好了。」說著眼淚象雨點一樣嘩啦啦地滾落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孩子！！快告訴媽？！」這時，姚文娟有點極了。

「俊傑媽得了癌症！！」亭亭此時已淚流滿面了。

「苦命的女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姚文娟一時真不知怎樣勸亭亭了，內心的一種深切的同情便溢於言表。

「媽，我想——去看看他們！你同意嗎？」亭亭坐起來問姚文娟

姚文娟半天沒吭聲，她內心充滿了矛盾，不讓女兒去吧，有些不人道；讓女兒去吧，她又擔心她和俊傑又兩情依依，難分難捨。她更擔心的是，亭亭在感情上再次受到傷害。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姚文娟才說了一句，「讓我——想一想。」，於是便下樓了。

一會兒，文禮進了亭亭的房間，劈頭就問：「通過基考了？！」 當他看到姐姐的眼裡都是淚水，便改口問：「怎麼了你？！」

「俊傑媽生了癌症了！」亭亭抽泣地對文禮說

「那你還不去看看他們？！特別是俊傑和曼妮，他們多可憐吶！」文禮同情地說。

「咱媽還沒同意呢。現在她可能在跟咱爸商量呢。」亭亭無奈地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他們同意？！快走吧？如果連最後一眼都沒看到俊傑媽，你會後悔一輩子的！」文禮不客氣地說著亭亭。

亭亭沉默了。她的表情十分痛苦。

姚文娟終於弄明白了亭亭為什麼情緒低落。來到了客廳，她把俊傑媽患了癌症的消息告訴了章兆文。

「絕對不能讓亭亭去他家！你想呵，將來亭亭要是嫁給這麼個窮小子，她這一輩子就跟俊傑媽一樣辛苦勞頓，結局會很慘的，文娟！」章兆文堅決反對亭亭去看俊傑一家。

「嫁不嫁給俊傑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們先不談這個。兆文吶，平心而論，俊傑一家是個好人家！同為女人，我很敬佩蘇美玲。按理說，他丈夫過世的時候，她還很年輕，依然美貌，完全可以再嫁。但，她沒有再嫁，而是靠著那一點點生計，含辛茹苦地把兩個孩子帶大了。還有，她對阿亭的態度，我很欽佩。她完全是站在阿亭的角度著想，既沒有傷害她，又能讓她安心地轉學。我想僅僅是我們兩個強迫阿亭轉到女中，她是一定不會那麼聽話地順我們的意的。這裡面有蘇美玲的功勞呵！所以，我想——去看看她——帶著阿亭一起去。看看我能為她們一家做些什麼，這就算是我對她的感謝吧！」

看到太太這麼堅決，章兆文讓步了，「你看著辦吧。」說完，他便上了樓。

這時，亭亭穿著白色帶著一朵朵小粉花的洋裝，手上戴著俊傑送她的鏈子，正往樓下走。到了一樓，她徑直朝大門走去。

「等等！媽跟你一起去！！」姚文娟說著，馬上從一樓的壁櫥拿了手袋，跟女兒一起離開了家，奔向蘇美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