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台灣女人（三十四）

「阿亭，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又爽朗的好姑娘， 所以——我非常喜歡你。不過——這樣吧，我給你講講我自己的經歷。」蘇美玲拉著亭亭的手，欲言又止，似乎在找出最恰當的語句跟亭亭交流。

「阿姨，您想說什麼就說吧，我聽著呢。」亭亭端詳著蘇美玲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說。

「是這樣的，其實——我也出身於一個富裕之家。在我十七歲那年——認識了朱宏聲，也就是朱俊傑的爸爸——一個地地道道的窮小子。當時他二十歲。父母非常地反對我跟他來往，有一段時間甚至不准我出門。可是，當時我就是聽不進他們的苦口婆心的勸告，執意跟了他。為了這件事，父母給我下了通牒，要這個家就離開宏聲，要宏聲就離開這個家。在父母和宏聲之間，我選擇了宏聲，也就是選擇了愛情。我以為，為了愛情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說道這裡，蘇美玲按耐住激動的心情，停了一下。

「那後來呢！」亭亭急切地問道。

「後來，我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跟宏聲結了婚。舉行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婚禮，也就是沒有任何人參加的婚禮。婚後，我們才知道，沒有經濟做基礎的婚姻有多苦！當時，我高中剛畢業，沒有上大學，沒有一技之長，婚後很快就懷了俊傑。而宏聲卻應徵入伍，參加了空軍。在軍隊里服役了四年，我一個人在台北帶著兒子和剛剛出生的女兒，生活過得非常的清苦！不僅是經濟方面的，還有精神方面都無依無靠。第五年，部隊給我發了一封信，讓我速去探望宏聲。當我到了部隊，見到的，卻是奄奄一息的他！——」說到這裡，蘇美玲哽咽了。

「媽，別難過了，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俊傑馬上走到蘇美玲跟前，安慰他，並輕輕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宏聲得的是胃癌，發現時已是晚期了。我們在一起加起來總共沒有兩年的時間，他就匆匆地離我和孩子們而去了！沒有宏聲的日子，有多苦，誰都無法料到！」蘇美玲清了清嗓子，又接著說：「我後悔沒有念大學，其實，我是有實力考取大學的，當時就是沒有聽父母的勸告繼續深造，而是選擇了小家庭。後來才知道，自己除了兩個孩子，什麼都沒有了。由於以前喜歡畫畫，愛做些小東西，於是，就硬著頭皮學了個縫紉，學會了給人家做衣服。這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飯碗，一直就靠著這一技之長，勉強糊口。所以，我非常贊成女孩子要多讀些書。即使將來生活有什麼變故，都能夠靠自己的能力應付得遊刃有餘！」蘇美玲又看了看亭亭，意味深長地說。

「媽，我一定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孝順你！」俊傑再一次安慰母親道。

然而，亭亭卻一言未發。她開始仔細琢磨蘇美玲請她來家裡吃飯的用意了。這分明是叫她不要跟俊傑繼續好下去呀！只不過是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來委婉地勸誡俊傑和她罷了。

「阿姨，謝謝您給我織的特別漂亮的毛衣！我想，我不能接受您如此貴重的禮物！但您的心我領了。您剛才講的故事，我也徹底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我過完耶誕節就轉到女中去，專心地把高中讀完就念大學。在讀高中階段，我不會找俊傑的。」亭亭在蘇美玲面前，毫不猶豫地表了態。

「孩子！你理解我的意思了？！」蘇美玲感動得要流淚了。

「阿姨，我完全理解你！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讀書的！」亭亭緊緊握著蘇美玲的手，充滿感激地說。

「不管你跟俊傑將來是什麼結果，我永遠都是你的阿姨！」蘇美玲眼含熱淚地說。

「阿姨，不早了，我也該走了！」亭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禮貌地說。

「毛衣你務必帶上，這是我特意給你織的，別人穿不了。就算你給阿姨一個面子吧。」蘇美玲也站了起來，拉著亭亭的手，說。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謝謝阿姨！」亭亭拿著毛衣，淺淺地一笑，說

「那我們就走吧，快上課了！」俊傑催促道。

離開了俊傑的家，兩人沒再手牽手，而是若有所思地往學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