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學校的理論學習使我意識到了這門特殊教育課的重要性,那麼教學實習則使我真正感受到了學習特殊教育這門課的必要性。前兩次實習感覺還不深因為是在高年級。最後一次實習卻使我刻骨銘心,使我真正明白了,天下的孩子都是一樣的。
四月初,我又換了一所新學校實習。這是一所帶有學前班的小學,叫J.W. Trusler 。這次我被分在了學前大班。我的指導老師教Julie Mackfarlane,她是一個很活潑的中年女教師,大約四十歲左右。第一天是聽課,我提前一個小時到了學校,那時孩子們還沒來。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孩子們陸續地走進了教室。那一張張可愛的笑臉,白白嫩嫩的皮膚,長長的睫毛貼在大大的眼睛上,向上捲曲著,就像以前在畫上看到的洋娃娃一模一樣。當他們看到我時,都用審視的眼光,不停地轉動著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好像想即刻從我的身上知道更多的秘密似的。看到可愛的孩子們,我笑著拍拍他們的小腦袋說:「Good morning!」他們也有禮貌地回應道:「Good morning!」還不時地回頭掃我幾眼。大約八點鐘,一位中年老師推著一個孩子緩緩地進了教室。我立刻迎上去問:「Are you in this class?」那位老師說: 「Yes,we are .」然後,我主動介紹我是實習生,從今天開始在這個班實習。她也向我介紹她是坐在輪椅里的小男孩兒----Gary的保健老師,她的名字叫Rebecca。這時,我注意到坐在輪椅里的殘疾孩子,他的臉有些畸形,跟其他的孩子比,真叫其貌不揚!他的雙手能動彈,但無規律,更無法拿任何東西。他的雙腿無法站立,只能整天坐在輪椅上。看到他我心裡有些好奇,又有一絲的憐憫,於是問Rebecca:「Does Gary study at this class or not ?」「Of course ,he does!」Rebecca 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覺到自己有些食言,又換了一種問法:「 How does a teacher teach him?」「Every day, I held his hand to help him write.」Rebecca 很輕鬆地說。我 馬上問:「Every day ?」「Yes.」Rebecca 很肯定地說。「Oh, my god!」我在心裡大聲地說!第二天,我幾乎沒聽見老師的任何指導,不停地盯著這位保健老師和這位殘疾兒童。Rebecca不停地給Gary擦臉,解釋班主任Mackfarlane老師說了些什麼。畫畫的時候,Rebecca 抓著Gary的手在一張白紙上不停地畫著。她眼神很慈祥,嘴角帶著笑。吃點心的時候,Rebecca一口一口地喂他,就像一位和藹的母親在給自己的孩子喂飯。等孩子吃完了飯她才匆匆地扒一口飯吃。
第二天,在學校門口,我又發現了十幾個這樣的兒童。他們都坐著輪椅,有專人看護。他們在學校學習知識的同時接受專門的護理和治療。
一天早上,Gary進來時,眼圈通紅,他一定是哭過了。Rebecca告訴我,今天Gary想讓她媽媽陪他上課,可是她媽媽要上班不能陪他,他就哭鬧。Gary說話的聲音很小,即使是哭也聽不見他的哭聲。但你還是能輕而易舉地看出,他心情很沮喪。今天,他一直不理Rebecca。當Rebecca 抓他的手畫畫的時候,他狠狠地咬了Rebecca的胳膊一口,氣得Rebecca把車子推到教室的門口,小聲說:「You are Grounded now !」。五分鐘不到,Rebecca見Gary 還在哭,不忍心又回到他的身邊跟他講道理,講了半天Gary才緩過勁兒來。Gary在班上學習很好,雖然他不能自己寫字,但在Rebecca 的幫助下,他能完成所有的課堂練習和課後作業。他除了跟普通的孩子在一起上文化課外,還跟他們一起上體育課和舞蹈課。在上體育課時,當看到其他孩子又蹦又跳,手舞足蹈時,他就哭鼻子,小手不停地亂動,小腳不停地往上抬起。看到他這樣,我的眼淚奪眶兒出,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感動和無奈。我沒辦法幫他,連Rebecca都沒辦法,任憑他的小手小腳不停地撲騰著……
在這裡,我想說說Rebecca 。她真的很了不起。每天早上,她都早早來到學校等著Gary的到來。在課堂上,她不厭其煩地重複著Mackfarlane老師所講的內容,給Gary喂飯,課間活動時,她要推Gary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天天如此。我從沒看見她發過一次牢騷或大聲呵斥過Gary。記得我們的開國領袖毛澤東曾經說過:一個人做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說實話,我們就連對自己的孩子都沒有這個耐性,更何況是對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有人會說Rebecca 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我不這麼認為。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對生活有很多選擇,他們沒必要為了生存找一份自己毫無興趣的職業。不像我們新移民,什麼樣的活兒都肯干,但不是出於真心地喜歡,而是為了生計。我知道,Rebecca是一個特別有愛心的人,她是因為真心喜歡這個職業才做這個工作的。我觀察了她一個多月,她始終像個母親一樣,面帶微笑地為Gary 做著一切,看得出她對Gary傾注了全部的愛心。說真的,她讓我感動,感動得無話可說。
這所學校的確是一所特殊的學校。特殊就特殊在有太多的殘疾兒童了,而且學校配備了很多個像Rebecca這樣的保健老師。他們各個都十分有耐心,從沒見過他們對殘疾兒童大呼小叫或表現得不耐煩。他們總是不厭其煩地給這些孩子們講故事、教知識。在生活上,他們對孩子們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但,這一個月在我的心裡卻是永遠滯留的。直至今日,Rebecca和Gary的身影還時常在我的腦海里浮現。還有,教我們的特殊教育的老師Julie Corket。她的經歷對我觸動極大,她的教導使我終身收益。
最後這段實習。我真正開始反省自己以前當老師的一些觀念和行為了。以前,我注意學生的共性多,注意他們的個性少。我的理由是:學生太多,沒經歷管得那麼細。但實際上,我就是缺乏愛心教育,心中缺少愛!而這一點又是當老師必不可少的條件。很慶幸,在國外,我有機會補上了這一課。
從Gary那裡,我最終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的孩子都是一樣的,不管他是健全的兒童,還是殘疾的孩子,他們都有學習知識的渴望;都有被愛的權利;都有對理想的追求。做老師的就應該幫助他們實現人生的理想和對生活的熱望。這是每個教育工作者責無旁貸的義務和義不容辭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