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七月十五日,我們全家回到了家鄉,黃河入海口——山東XX縣。那裡有勝利油田,是一個很富裕的地區。
第二天,我們吃過晚飯攙扶著婆婆,踏著夕陽的餘輝,出去散步。剛一出門,我們就跟前來看望婆婆和我們一家的大哥大嫂撞了個正著,「你們要去哪裡呀?」大哥操著濃重的當地口音問我們。先生也跟哥哥說起了地方話:「陪俺媽出去散散步,還沒想好去哪裡呢,要不就在前面的廣場溜達幾圈?」 大哥揮著手,大聲地說:「走!走!走!我帶你們去個地方——新建的文化中心!來,上車吧!」因為車子里只能坐四個人,大嫂主動要求留在婆婆家等我們。
於是,我們坐上大哥的豐田轎車向文化中心進發。車子行駛在嶄新而寬闊的柏油馬路上,一排排新建的別緻的小洋樓在我們眼前一晃而過,一片片綠油油的農田就像一張極大的綠色的地毯在我們面前鋪展開來。兩旁的樹木整齊地站在路旁,像士兵一樣守衛著這一座座樓房、一片片農田。此時此刻,我又想起了秦牧的《土地》,想起了世世代代為土地而奮鬥的勞動人民,一種對家鄉的眷戀,對泥土的思戀便再次激蕩著我的心弦……
不知不覺地,我們到達了新文化中心。
「到了。」大哥說。「喔!這一代這麼漂亮呀!」我驚喜得大叫起來。
這是以縣政府大樓為核心建築的成「品」字形的建築群。建築群的整體設計現代、美觀。這一帶的樓房的色彩(灰色調)和式樣都很和諧。在美學家看來:和諧就是美。這一帶建築就具有一種和諧之美!縣政府大樓在「品」字的頂端,國土局在「品」字的左端,財政局則在右端。正對著縣政府大樓就是即將建成的在當地,恐怕也是全省最大的文化中心。在縣政府大樓和文化中心之間有一大塊空地,縣裡正在這塊地上修建一個新的娛樂廣場,比第一個廣場更大,也更氣派。廣場的四角都有超大屏幕供遠處的觀眾欣賞實況轉播。
就建築的式樣和布局而言,我最喜歡的是即將落成的文化中心。它外觀成拱橋形狀,中間有一個梯形的門洞,人們從此洞分兩側進入大樓內部。從左測進去是電影院、卡拉OK廳和一些辦公室;從右側進入裡面,有一個超大的體育場,也有一些辦公室。兩側內部都沒有完全建好。「走,我們到文化中心附近看看!」先生建議道。於是,我們上了還沒完全建好的通道向文化中心走去。大哥指著被我們踩在腳下的木板,還有那些堆放在路邊沒有開封的成捆的木料,說:「這些鋪地的木頭全都是從俄羅斯高價進口的。」我們剛剛走過通道,天已漸漸地暗了下來,我們沒有進入大樓內部,只是沿著通道穿過門洞,欣賞了大樓的背面,然後從原路返回。
當我們又經過寬敞的通道時,兒子突然小聲地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媽媽,你往左邊看!」我跟做賊似的往左看了一下,說:「什麼也沒看見!你搞什麼鬼!」「你再看一下,有兩個人,女的還戴個紅頭巾。」「眼大漏神,眼小聚光」這話一點不假,我的眼神向來不好。當我再仔細一瞧,真是的,一對夫婦就站在離我們不遠的、一大堆木料的旁邊。女的手裡拿著一個很大的白布袋子,正鬼鬼祟祟地窺視著周圍的人們。我頓時覺得這兩個人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媽媽,我們報警吧?!」兒子說。「還是不要吧。你又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萬一把警察弄來了,他們又沒幹什麼壞事,我們會反被告成誣陷罪的,那不就麻煩了。走吧。」我拉著兒子的手,說。「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好人,你看他們心神不寧,東張西望的樣子。我們還是在這等一等,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如果他們做違法的事情,我們就報警!」 「奶奶走不了多遠的。她很累了,現在我們必須得回去了。」我還是堅持說。兒子不情願地跟著我們往停車場走去。
這時候,天黑了,星星不知不覺地爬上了天空。散步的人們變得稀少了。我們剛走出文化中心,兒子突然大叫起來,「媽媽,快看,他們在偷木頭!」聽到兒子的大聲呼叫,我們都回頭向大樓門洞望去……
那對夫婦正飛快地將一塊塊木頭裝進白袋子里,然後,男人將裝得滿滿的袋子扛在肩上,向遠處停放著三輪車的方向狂奔,不一會兒,他又回來扛第二袋、第三袋……很快,三輪車裝得滿滿的了。男人上了駕駛座,女人爬上裝滿偷來的木頭和其它材料的後車頂上坐下,飛也似地逃跑了。
「爸爸,快打911呀!」兒子焦急地說。「那是加拿大的報警電話。」丈夫看了大哥一眼,說。這時,大哥感慨地說道:「這種事在我們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沒人願意管,也管不了。老百姓也得活呀!我們走吧。」
顯然,大哥是不想報警的。看得出,他不僅不願報警還挺同情那對夫婦的。
望著那對夫婦遠去的背影,又聽到大哥說這番話,我的心情很複雜……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報警,但拍下了那對夫婦偷完木頭后倉皇逃跑的鏡頭。我想,這正是國人在物質文明建設中所缺失的精神文明的自我教育和反省的重要部分。
很遺憾,那一晚,我們看到了和諧社會中本不該有的不和諧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