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糧票」經理高升調回美國總部去了,「歸僑」也去了IBM,公司再次改組,咱被提升為部門經理,據說是當時在「外企」第三個當上部門經理的「外派員工」,咱回趟外企都感覺光彩,禮敬有加的讓人很不自在。因為現行業務多,加上國內薪資水平低,一下就給咱配了六個部屬,四個業務加兩個技術,自然都是要通過「外企」招聘,把外企的領導們高興得都合不攏嘴兒。
第六單合同也順利簽了下來,各個企業管理項目實施都上了正軌。但是受64 影響,經濟形勢江河日下,業務拓展幾乎處於停滯狀態,新人需要培養指導,整個89年就這樣在動蕩與轉型中渡了過來。好在業務進一步向企業輔助設計和輔助製造拓寬,新人們也都陸續進入狀態,成功地拿下了一些國有企業的訂單,業務部的銷售規模已經達到在華業務的九成,成為舉足輕重的部門。
帶有一定獎勵性質,90年初公司讓咱帶隊去德國,參加公司的全球銷售誓師大會,同行的一個是部屬,另一個是其它部門的同事,還都是女士。這回可算是開了眼了,見證了柏林牆的倒塌,也學習了很多生活知識。這兩位女同事比咱開放得多,到了柏林住下,就通知咱跟她們去看電影。進了電影院咱才知道是看三級片,那多不好意思啊!咱自個找了位置遠遠地跟兩位靚女保持著距離,但還是覺得挺彆扭。回來的路上聽到酒店房間里洋妞在叫床,那可是大白天啊。咱這倆女同事也不含糊,居然考問咱裡面在幹什麼。哈哈,沒辦法只好裝傻充愣,結果得了個雅號叫「農民」。
從德國回國以後,公司里相繼出現變動。先是總經理離職,派來了一位台胞教授接替,接著就是再次改組,台胞一來就忙著安插自己的親信。中國區打亂重來,成立了銷售部,咱頭上又多了一層,安插了一位美女銷售總監督戰。這姐姐真是大刀闊斧,逮誰罵誰,連客戶也不例外,沒多久就把關係都搞僵了。當初「歸僑」開的那些「空頭支票」,咱本來已經軟磨硬泡地給消了,這下可好一股腦又都冒了出來。客戶給她氣受,她就回來拿咱出氣,一回兩回也就算了,天天如此,咱可不幹了,坐下來認認真真地「開導」了她一通。嘚喝,降職處理!咱又變回去成了「銷售工程師」,還好資薪待遇不變,那不就結了。好,這一下咱可就清閑了,執行合同的破事一樣都不用管了。原來的部屬念咱的好,又不敢聲張,就變著法兒找機會讓咱跟他們出差,實際上是出去遊山玩水散心去了,那一年過得是到公司以來最瀟灑的一年。
至於說人事變故,咱想想,這也無可厚非,俗話說:一朝君子一朝臣嗎,愛咋地咋地。再想想,這樣浪費時間太沒意義。樹挪死人挪活,咱想到了「歸僑」和IBM,誰知道這老兄風光了一圈已經離開了!硬碰硬地找上門去也沒有太大意思,乾脆考研出國吧,說話大學畢業已經快十年了,也該回回爐充充電。可是這出國留學的章程咱一竅不通啊,剛好有位大學同學剛經歷了全過程,他老兄比較背,費了三年的勁兒,拿到了全額獎學金,愣是讓「移民傾向」攔在了國內。老同學一聽說咱有這想法,大包大攬立馬報了名要替咱考托福和GRE,那敢情好啊!可誰曾想,那年考場制度加嚴了,臨到考試前一天才告訴咱得自己去考了,這叫什麼事兒,去就去吧!
離開學校很多年了又坐回到考場里,看看周圍都是小年輕,覺得挺彆扭的。監考老師進來,手裡還拎著個馬蹄表,煞有介事地說:「一切以我的表為準!」咱覺得好笑,就故意舉手提問:「要是您那表半路停了咋辦?」引得一屋子人大笑。監考臉上掛不住了,直接威脅咱:「再不規矩就請你出去!」嘚,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啊,咱還是少說為佳吧。
不久成績出來了,居然還都不算差,申請了幾個學校也都錄取了,就是不給獎學金。錢倒不是大問題,心想這簽證可就難了,誰曾想去使館簽證第一次讓補材料,第二次就給簽了!估計是先前來過美國都按時往返,沒有給歸到「移民傾向」那一類。就這樣西里懵懂地就來到美國留學了,起飛那天正趕上老布希向伊拉克開戰,咱什麼都不知道,可把家人給急壞了。後來通電話說起來,咱說那是往美國飛,又不是飛中東,擔什麼心呀!
離開公司那天請同事吃飯,咱真是感動了!除了女老闆之外,全來了。尤其是外企的哥們姐們,對咱高度評價,好像為大夥爭了多大氣一樣,只要大夥高興咱就高興,那天喝的酒比簽約儀式上多多了去了。多年之後,還有一段極有趣的花絮,當年那女老闆,通過老同事找到了咱,居然是為了請咱幫忙給找份工作,哈哈,你說這世界是怎麼了?大夥放心,咱沒有惡以惡報,還是幫了她。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感覺還是那個老理兒,這世界缺了誰都照樣轉,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