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厄運在前方等著我們/肖國珍律師

5月8日，高瑜在央視被「示眾」（臉部做了模糊化處理）。CCTV稱，2013年6月，高瑜通過他人獲得中央機密文件複印件，提供給境外網站，「全文刊登，引發多家網站轉載」，此行為涉嫌「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被「依法刑事拘留」。高瑜承認自己的行為「危害國家利益，誠心誠意接受教訓，要認罪」云云。

該報道又意味深長地說，「案件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一、北京警方涉嫌多項犯罪

（一）非法拘禁罪

當局使高瑜強迫失蹤持續14天之久，在舉世尋人的背景下，使高瑜情況不為外界所知，更未能獲得律師幫助和其他任何保護，乃非法剝奪人身自由。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權進行非法拘禁，應從重處罰。

根據《保護所有人免遭強迫失蹤國際公約》（下稱《公約》）第二條，「在本公約中，『強迫失蹤』系指由國家代理人，或得到國家授權、支持或默許的個人或組織，實施逮捕、羈押、綁架，或以任何其他形式剝奪自由的行為，並拒絕承認剝奪自由之實情，隱瞞失蹤者的命運或下落，致使失蹤者不能得到法律的保護。」高瑜央視「示眾」前14天，是典型的被當局強迫失蹤。

又根據《公約》第一條：「一、任何人不應遭到強迫失蹤。 
二、任何情況，不論是處於戰爭狀態或受到戰爭威脅、國內政治動亂，還是任何其他公共緊急狀態，均不得用來作為強迫失蹤的辯護理由。」因此，當局的行為構成國際法禁止的強迫失蹤，且沒有任何自我辯護的理由。

對高瑜兒子的羈押，同上，亦是非法拘禁、強迫失蹤之競合。

（二）侮辱罪

沒有經過審理判決程序，高瑜就不是罪犯，最多只能說是嫌疑人。脅迫未經審理和判決者當眾認罪，是嚴重侵犯人權。沒有律師提供法律幫助，在完全封閉與強制下，高瑜在電視中被「當眾認罪」，當局的目的是殺一儆百、恐嚇民眾，尤其是對敢言者。同時，當局此舉，在主觀上和客觀上都是對高瑜人格的莫大侮辱。

對秉性高潔、性格剛毅、廣受敬重、年屆七十的高瑜女士，在全球受眾最多的媒體CCTV公然示眾，其後果無法挽回，且無盡持續，筆者無法想象還有什麼比這更嚴重、更惡劣的人格羞辱。

（三）濫用職權罪

前述兩罪所涉警方行為，同時涉嫌濫用職權罪。

北京當局行為人與直接責任人，涉嫌以上三罪，依法應當數罪併罰，擇一重罪處罰是不夠的。

二、關於高瑜之「罪」

（一）網上多人認為，高瑜所提供的「國家機密」，系香港《明鏡月刊》在去年8月刊發的《關於當前意識形態領域情況的通報》，也就是中央9號文件。此點，目前尚不能確證是否屬實。日前，法學家張雪忠博士撰文「高瑜女士的行為應不構成犯罪」，認為「如若假定上述推測就是案件事實，則高女士的行為並不構成犯罪」（原文網址： http://www.duping.net/XHC/show.php?bbs=10&post=1304290），因為「政黨的文件不應視為國家秘密」，再者，「本案所涉文件也不屬於《保守國家秘密法》規定的國家秘密」。鮑彤先生針對此案，在其聲明中也說「中共不是秘密黨，不是地下黨，……難道至今還在進行什麼不可告人的活動？……人們常說有軍事機密，經濟機密，但9號文件據稱是講意識形態的，意識形態居然成為『國家機密』，不僅是奇，簡直是滑稽之極。」

這裡特別需要指出，對於中國當局，空氣污染指數是國家秘密；每年死刑人數是國家秘密；高官國籍財產是國家秘密；地震中多少學生死於豆腐渣工程是國家秘密……當局將凡涉及全民利益的信息——本應公開卻秘而不宣的，統統稱為「國家秘密」，算是黨國一大發明。民眾沒有知情權也就罷了，但還不能說，說了就關起來，乃至處死刑。這豈不是暴政？

此案CCTV留了個尾巴：「案件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中」。這意味著，若民意滔滔，9號文件不方便給高瑜定罪，當局則可「加大破案力度」，指控高瑜還提供了其它「國家秘密」，總之他們可以製造「證據」，並強迫高瑜簽字——「你懂的」。他們做得到。

（二）網上傳言，高瑜涉嫌「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這就低估我「黨」的專政能力了。按照中國現行法律，「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最多判7年有期徒刑；而「為境外非法提供國家秘密罪」，根據刑法第111條和第113條，可以最低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亦可判處死刑。當局的自由裁量權大了去了。這是筆者看到的所有刑法罪名里，當局最能上下其手的。

就是說，對高瑜的處罰，由當局說了算，說輕就是輕，說重就是重，就是判無期，他們也有的是理由。當局用這個罪名，用心險惡之至，比高瑜上次的罪名「泄露國家機密罪」可怕多了。

三、關於高瑜 「認罪」

（一）高瑜為何「認罪」

在北京期間，筆者與高瑜有較多交往，對她說話的語音語調非常熟悉。高瑜平時說話，語速很快、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此「認罪」視頻中，高瑜的語調迥異：遲鈍、低沉；再有，其臉部畫面上打了「馬賽克」，也很反常——高瑜不是未成年人，不需要此種「優待」。

以我對高瑜的了解與理解，她有膽有識、剛毅正直、富有擔當。那麼，高瑜為何「認罪」？我想，可能有以下原因：

1、以她兒子作為人質，以相要挾；高瑜和她兒子是同一天失蹤的。

2、以其他人的安全、自由等要挾。

3、遭受了酷刑。如持續提審不讓睡覺（也是酷刑），導致其身體與精神上不堪承受。

4、以無期徒刑相威脅，同時以取保候審為誘導。高瑜年過七十，飽受摧殘，身體虛弱，經得起幾番揉搓？

5、其它你做夢也想不到的高招，比如強制服用精神藥物。歷史與現實證明，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事。

（二）認罪不等於有罪

脅迫之下，任何意思的表示都可以撤銷，乃至無效，即使在民法中亦是如此，更何況是有關生命、自由的刑法。高瑜認罪，並不等於她就有罪，這是法律常識。

有罪無罪，由法律說了算；而且須是不違憲之法。違憲之法不是法。有心人會注意到，我不說「由法院說了算」，是因為中國大陸法院只是黨的馴服工具，不具有司法本應有的獨立性。

四、應立即還高瑜自由

（一）前面已提到，就目前警方提供的信息來看，高瑜無罪，應當立即釋放。

（二）就算高瑜真的「泄密」了，但由於不是暴力之類犯罪，對高瑜取保候審，並無社會危險性，也省了納稅人的公共費用；以高瑜之年齡與身體狀況，從人道角度，也應當取保候審。

（三）如果當局執意不放人，而繼續起訴與審理，則應當公開審理。因為，CCTV已聲稱，高瑜所提供之「秘密」，已「全文刊登，引發多家網站轉載」，那麼它已經不是秘密。所以，不存在因需要保密而秘密審理之法理依據。

當局聲稱高瑜案 「涉密」，還有一個伏筆，讓筆者擔心。當局可能以此為由，堂而皇之地進行秘密審理。回顧並預測全案：高瑜一案，秘密抓捕（「強迫失蹤」），秘密提審獲取口供（因秘密抓捕而使其未能及時得到法律幫助），秘密審理，然後秘密地「曹順利」。前兩步已基本完成；后兩點有待觀察。

五、當局處理高瑜案之後遺症

路人皆知的是，這是一次赤裸裸的政治構陷。高瑜之罪，就是因為她持續不斷地對當局進行犀利的批評，特別是對習近平本人。此案的真相乃是：當局要封敢言者的口，扼殺體制內及體制外的反對派。

高瑜央視「認罪」之後，民意洶湧，海內外為之憤慨，各界紛紛譴責。當局為此付出的政治成本十分高昂。一個在其統治區域內對人民實行鉗制與壓迫的政府，不可能在國際上贏得尊敬。台灣人民，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聲勢浩大的反服貿，就是沖著這個。

茲再舉一例：一位署名為Francis Porky Chan的港大網友，就高瑜一案發表評論：「Let her fate be a reminder that similar fate will be waiting for us as commies dark shadow on HK is getting bigger and bigger.」筆者譯為：「她的厄運警醒我們：中共加於香港的黑暗將越來越嚴重，我們的厄運如同她的厄運，在前方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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