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網友小皮狗聊過,說我小時候如何幸福,秋藏師傅又問起。於是就有了這篇回憶文字。曬一曬我的童年瑣事,為君一笑。
我家五個孩子,就我一個男丁,父母重男輕女,非要個男孩不可,到我老四。
既然有了男孩,說就不再要了,但也許那時父母也不太懂避孕措施,又來個妹妹,結果起名叫老多,多餘的意思。
我記憶中小時候總是姐姐們輪著背著我,不背我就耍賴。姐姐們都讓著我這個弟弟,每個人常偷偷留點好吃的給我,我卻總是不太領情。我現在也不明白,她們為何那時對我那麼好。
我三姐有個小箱子,平時鎖著,裡面放上一兩個蘋果,自己不捨得吃,有時偷偷拿出來給我,我看還剩一個,就趁她不在偷偷把箱子弄開,吃掉蘋果,把核留在裡面,再偽裝把箱子蓋好。
等她發現,大哭一場,我在偷偷樂。
如果你能想象出一個很淘氣的孩子,我一定比你想象的還要淘。
我印象最深的童年經歷是6歲到8歲這段。那時,城市裡糧食緊張,要用糧票買糧,但農村就好得多,於是我被母親送到我東北農村的外婆家,我在這裡度過了我最快樂美好的童年。
直到後來母親來接我回家,我傷透了心。
我家裡唯一能管了我的是我父親,但到了姥姥家,沒了父親在旁邊,我就成了無法無天的小魔頭了。
外婆家有兩條黃狗,兩個都比我小的表弟。我每天在放學時帶著黃狗和表弟就擋在路上,見到比我小的孩子下學,就喊一聲,上。衝過去追他們,嚇得他們一溜煙兒地跑回家告狀。
我的姥爺是個鄉紳,山羊鬍,拄著一個文明棍兒,不勾言笑。我心裡有點怕他。外婆和我母親一樣,是個極勤勞,愛乾淨的人。外婆銀髮打成髻,即使忙,總是梳的整整齊齊。
東北農村是南北炕,夏天永遠開著窗,我有時假裝睡覺,看外婆到院子了忙去了,就一骨碌從後窗溜到後院子里。
園子很大,有各種果樹,蔬菜。李子樹,杏樹,梨樹,香瓜,西瓜,黃瓜,西紅柿。。。我在樹上吃個飽再偷偷溜回去假裝睡。
記得有一次把留作種子的黃瓜都摘了,把外婆氣的沒辦法,但氣是氣,無論我多淘,外婆家的人,包括舅舅,舅媽,沒打過我一指頭。
我舅舅是村裡唯一上過高中的人,當過村裡的會計,村裡人稱他趙半仙兒。原因是我舅年輕時不知道從哪個地富反壞右家裡弄了一些算命的書。
看完了就像回事兒似的給村裡人算命,開始也沒人信。有一次一個村裡人家丟了一頭豬,讓我舅算一卦,我舅半眯個眼睛,手指掐來掐去之後說,
往東邊去,還沒走遠,能找回來。結果還真叫他給說中了。真從東面把豬找回來了。這一下,趙半仙名字就在村裡叫起來了。
外婆家門前是條小河,河對面是片田野,然後就是連綿的山。東北的山很美,樹木茂盛。小河水很淺,如果早晨起的早,魚都跑到淺水的地方,一追過去,掀起浪花,開心極了。
外婆家後面住著也姓趙的一家人,他們家也有個和我表弟一樣大的男孩兒,叫老根兒。老根兒想跟我們玩就只好聽我們的。
有一天我們發現他家房上有個鳥窩,就搬來梯子爬上去,翻來翻去,翻到最後,把他家房頂扒得漏雨了。他爸老蔫兒跑到外婆家告我的狀。
到現在每次回老家,村裡人都還笑著提這事。說我把人家房子扒了。淘成什麼樣子了。
老根兒有個哥哥叫老五子,剛娶了個媳婦一年多,媳婦長得很美,高高的個,常到外婆家來。也不進門,就在大開的窗沿上坐著和外婆搭訕,有時就解開衣襟在那喂孩子奶。
雪白的乳房在夏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我有時會獃獃地看她一會兒發楞。我是個孩子,她也不介意。
東北媳婦20歲結了婚都叼個煙袋,那煙袋有半米長,一縷青煙瀰漫開來,很美的感覺。
外婆這個村子的人大都姓趙,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連著親。姥爺是輩份高的,平時村裡人對他很尊敬。
姥爺自己養了只羊,每頓飯,有一碗左右的羊奶喝。姥姥心疼姥爺,這碗羊奶基本都是姥爺一人喝。
但我一來,看著我那饞相,姥姥有時也分我半碗,連表弟們都沒份兒。沒辦法,姥姥和姥爺最疼我母親,把愛也轉移到我身上了。
我原來以為姥爺對我不是很在意,有一次到大姨家,也就是我母親的大姐家,我才知道姥爺對我也很疼愛。
大姨家離姥姥家要乘車6-7個小時,那次和姥爺去,見大姨家桌子上放了一大盆扒好的核桃仁,但大姨一口沒給我吃,
也許是我那饞相讓姥爺心疼了,姥爺沒說什麼就帶著我走了。我過後就忘了,也沒記得這事。但後來聽舅舅講,後來姥爺再次去大姨家,把大姨罵得很慘。
說一個孩子到你家來,那麼一大盆核桃仁,你就看著他不給他吃。大姨說那是承包的,給人家扒的。
姥爺說什麼都不肯原諒她。 我聽了這事,才理會姥爺淡淡嚴厲的外表下那顆愛我的心。
我本來是不會回家的,在外婆家有吃有喝的,每天不是下河去摸魚,抓蟈蟈去,就是晚上到外村的香瓜地里去偷瓜去。要不,就到大隊部的乾草堆里,騎著豬到處跑。
有的是老母豬,也不管。管事的人就喊,再騎母豬會掉腰子的。東北話掉腰子就是流產的意思。我哪裡懂。
抓我的時候,我一溜煙兒地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惹禍去了。
開心的事太多了,那時根本就不知道憂愁。有一天家裡借了生產隊的驢子來拉磨,用完,我就搶著要自己送回去,就想騎著回去。
我那時個矮,一下子騎不上去,往它身上一扒,還沒等我把腿跨上,這驢子就開始跑起來,我只好下來,把它拉住。
等我再往上一扒,它又跑起來。這樣反反覆復,最後到了生產隊我也沒上去。氣得我一巴掌,打到它屁股上。
這基本就算是我最懊惱的一天。
之所以被趕回家是因為我淘氣得讓姥姥真的擔心了,我這才結束我幸福的農村的童年生活回到城市。
這之後,我幾乎每年都一個人在假期回到姥姥家。大黃狗總是一下子就認出我,搖著尾巴撲到我懷裡來。
那天太陽酷熱,在這樣的熱天里,我早就和村裡的孩子們到大河裡游泳去了。一大群孩子都脫得精光,再把河泥往身上一抹,在水裡游泳,摸魚。
我是剛會游,說是會,其實只是會一個猛子游到對面淺的地方,如果這個猛子沒到對面,那就只有掙扎喊救命了。
這個河段是有點寬,我就是沒游過去,掙扎中喝了幾口,最後還讓大孩子給我撈上來了。
按理,這也沒啥。常有的事。結果這時有人喊,發現遠處一個孩子飄在了水面上,是我遠房的一個親戚的孩子。大家慌了神。
早有人報告進了村裡,姥姥也慌裡慌張跑來了,以為是我出事了。到後來那個孩子救過來了。
姥姥了解到事情的過程,說如果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沒法向我母親交待了,就再也不能留我了。馬上寫信給母親。
我就這樣,悻悻然離開農村,回到了城市,那一年我八歲。
還想聽第二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