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自尊、面子及其他　

本人在一篇不足1000字的短文，講述了兩個高齡教授的故事，一個是在鬧市裡賣藝，一個是在超市裡賣力；這兩個人物，一個是間接從網友，村裡攝影師 yzfoto 的博文里獲得信息，一個是自己多年前的熟人。也是腦子一時興奮，即興地有了一個想法「尊嚴」，於是想到這兩位老教授會怎麼看待自己的處境，以及就他們自己的處境，他們會如何來理解「尊嚴」這個詞的含義。自己一時的感嘆，提出了問題，沒有給答案，因為當時也不知道答案。

沒想到網友的跟貼讓我大開眼界，把一個自己原本僅為這兩個老教授如何在逆處境下生存的所設的自問題目，上升到了一個關於「尊嚴」的大討論。也有人認為，本人的觀點是在鄙視勞動人民，看不起干體力勞動的人。筆者認為，這一定是個誤會，其實本人自己在剛來美國時，在作學生的時候，干過很多苦力活，接觸了不少低下層的人，尤其是那些非法偷渡的老墨和福建人，知道他們生活的艱辛和無奈。很多人認為，偷渡客里都是沒文化，沒學歷的人，實際上，在筆者所認識的福建的偷渡客里就有78、79級的本科生。此外，在筆者的短文里，一個結論也沒有下，僅僅提了兩個可供思考的問題而已，因為筆者知道，光憑這兩個案列是不可以下結論的。

有網友還特意找來百度的解釋：尊嚴是指人和具有人性特徵的事物，擁有應有的權利，並且這些權利被其他人和具有人性特徵的事物所尊重。 簡而言之，尊嚴就是權利被尊重。一看到這種抽象的定義，本人就知道，這樣討論下去會有N個答案。比如說，尊嚴是指什麼權力被尊重？是所有的權利還是部分權力被尊重？ 比如說，天賦人權，它真是天賦的嗎？還是法律賦的？如果是法律賦予的，是不是可以說，權力還得靠法律來維持，繼而可以推論，在沒有法制的國家，就沒有尊嚴可言？這樣下去，答案就會無窮地多！

摘錄一些網友的跟貼也許有助於說明大家對「尊嚴」的不同理解和認識。網友8288指出：「馬死落地行...適者生存。自食其力就是尊嚴！」

網友seamandh指出：「尊嚴應與文化、宗教、教育等因素相關，不太可能有統一標準，即便對某些群體，應該有基本認同的標準，但也難有普世標準！」

網友冷眼向洋 指出：「博主談到了一個深刻而難纏的話題。很多年了，我們似乎在有意識地迴避著它。我們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 承認的事情很多都與尊嚴有關。尊嚴關乎於什麼是一定要堅持的，什麼是可以放棄的。如果在自己的家和異國他鄉都找不到尊嚴，人們可能會不得矣而求次之，在一 個與自己無關的國度，做著撩以生存的事情。」

網友來美六十年指出：「無可否認，他現在的生活方式是很難過。但為了生活，又有其他方法嗎??他能作勞力工人嗎?他能到中國餐館廚房工作嗎??為了生活，尊嚴是一文不值了。」

網友hr8888hr指出：「移民中， 少數人得以維持連續其原有的專業知識或技能， 這與其原有的field在新地區的需求和差異程度以及本人的際遇有關， 這些人在移民中就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但絕大部分人就沒有這些人幸運， 為了生存，就只能以自己最原始的本能-體力去維生了。」

在網友hr888hr的跟貼后，由網友xqw63的跟貼，他指出：「咱認識化學博士修車，物理博士開出租，So What？賺錢多就行。」

介於篇幅，筆者就不一一列舉其他網友的跟貼了。對這兩個老教授的經歷：在國內是高等學府講壇上的教授和師長，出國后成了鬧市中街頭的賣藝人和超市裡的勤雜工，他們的身份轉變導致人生職業的轉變所帶來的人生尊嚴變化，從這些網友的跟貼來看，筆者認為，它可以基本上分為兩類：1)  只要自食其力，同樣受人尊敬，尊嚴沒有變化；2）到了這等地步，已無尊嚴可言了。

什麼是尊嚴？不同的人種，不同宗教信仰，不同社會團體，不同社會階層，不同的職業階層所給出的答案是不一樣的！相對每一個人而言，簡單地說，尊嚴是一個人的自尊，尊嚴是一個人的面子，尊嚴是一個人的信仰，尊嚴是一個人社會地位象徵和該社會地位所帶來的經濟利益。比如說，對於中東的穆斯林婦女來講，不讓她們帶黑紗巾，她的尊嚴就喪失了！而對歐美婦女，穿比基尼都沒有問題；又比如，中世紀的英國騎士為了清洗自己的名譽不實和污點，往往採取「決鬥」來解決，為了尊嚴，即便是一死，也要為尊嚴而決鬥；又比如，在工作崗位里，每一個工程師都有四周的帶薪假，而其中一個工程師沒有帶薪假，那麼這個工程師的尊嚴就受到了挑戰； 最後，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例子，在一個公司里，CEO沒有被安排在Corner Office上班，這是嚴重地對該CEO的侮辱，其尊嚴受到嚴重侵犯。

走進一個理想的社會裡，人與人的關係就應該是簡單的，大家都是幹活掙錢，為自己，為社會做貢獻，只有分工不同，沒有貴賤之分。這聽來有點像是共產主義的說法：人們會以勞動為生理需求的，不勞動就會感到不舒服。但不幸的是，我們現在生活的社會太複雜了。各行各業的層層等級制度，把各種職位的尊嚴也搞得界限分明。到不同的場合，穿不同衣服，都有特殊的 Dress Code。為什麼CEO就一定要拿上百倍於普通員工的工資呢？為什麼CEO才有資格坐Corner Office 呢？為什同樣工作位置，同樣的工作性質，白人工程師就要比別的有色人種拿得多呢？為什麼女性的工資在同樣情況下就要比男性的工資低呢？看到干固定工作的人在聖誕新年長假裡帶薪休假，那些干合同工的人還需要上班才能有錢，他們之間為什麼就不能平等呢？這就是人類社會尊嚴的階梯。所以，在這種有權利階梯的社會裡，尊嚴是有級別的，不是統一，更不是普世，對不同群體，不同人種，不同宗教信仰是不同的。按照這個說法，我們不妨把這種類尊嚴叫做人的社會尊嚴。

其實，還有一種尊嚴，它就是在一定社會道德規範下的做人的基本尊嚴。這種尊嚴是拋棄了上面所總結的林林總總的各種職業，宗教信仰，社會地位之後的一個最原始的尊嚴：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不擾亂社會次序，不成為社會的累贅地做人就是有尊嚴。

說到這裡，各位看官都應該明白了：上面的兩種觀點都是對的，只是看問題的立足點不一樣，就如瞎子摸象一樣，每一個群體所摸到的只是大象的一部分。

看到上面講到的兩位老教授的經歷，對他們的做法是否有尊嚴，持贊同觀點的人大都以人的基本尊嚴為準則在看問題，而持否定觀點的人大都以人的社會尊嚴為準則在看問題，因為沒有了社會地位，社會尊嚴隨之消失，但基本尊嚴還在。平心而論，沒有親身經歷這種從天上到地下變化的人，很難理解和體會到其中的苦衷； 而親身經歷過，或者周圍的親友中，有人親身經歷過這樣的從天上到地下變化的人，他們的反應就完全不一樣，他們知道，一年365天，無論颳風下雨，日晒雨淋，自己都得出來這麼掙錢，提著個小鐵桶， 指望別人施捨，這種滋味，並不那麼好受。沒有醫療保險，沒有福利，沒有休假，沒有常人看來是再普通不過的待遇，有一個固定去上班的場所，哪怕是一個很破的場所，但能遮風擋雨就行。為了生計，他們整天流離失所，有時候還要被警察驅趕！

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感覺1990年之前來大陸來美的人群中，受過此類苦的人較多，因此感觸很深。如果要提起更早期來美華人，他們中有不少人的處境，可用一個謎語的謎面來描述：憶往昔，英姿婆娑，自到異鄉，青少黃多，受盡了許多折磨，歷盡了無數風波；莫提起，提起淚珠滿江河。(想猜謎的話，我在這裡給提個醒，打一船用器具)。

最後，為了表明自己對這個問題看法的觀點，讓我們還是用老毛的那句名言的格式作為本文的結束語吧：「一個人在街上拉一次二胡不難，難的是在街上拉一輩子二胡，還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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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6] 尊嚴、自尊、面子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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