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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新農運考察報告（五）: 當農民難，難於上青天

作者：roaming 於 2012-4-2 23:36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回國雜記|通用分類:信仰見證|已有91評論

自古以來，湖南就是一個被稱之為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湘北的岳陽一帶在湖南算比較好的地方了，在古代，也只有犯了事的官員才發配到那裡去。比如古代的大夫屈原不就是發配到了汨羅，後來在秦國太尉白起揮兵南下攻破郢都之時，在絕望和悲憤之下懷大石投汨羅江而死。

湘東南的郴州一帶更是貧窮得很，唐代文豪柳宗元著名的《捕蛇者說》古文里講到的，「永州出異蛇」就是今天的郴州地區的管轄地，那也是窮得不能再窮地方了，在湖南屬邊遠山區，土地貧瘠，完全是靠天吃飯，好在有異蛇可捕，要不然生存是個很大問題。

再看看湘西，到處是高山峻岭，沒有幾塊平地，除了石山還是石山，張家界就是被陡石和峭壁環抱著的山寨。那時候不興旅遊，古代山裡的農民吃什麼呢？咱還真不知道，反正漢人自己不去住，把土家族和苗族人趕進了山裡，只知道近代賀龍還在那裡當過土匪，兩把菜刀起家，後來跟著老毛鬧革命去了。

在湘中的湘潭縣，老毛的家鄉韶山那就算好地方了，即便如此也沒法和江浙一帶的江南魚米之鄉相比。總之，湖南人為什麼喜歡鬧革命？主要是還是生存環境太惡劣，碰到不好的年份，比如天干水澇的日子，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過。這時候，就只好鬧革命了，顯然打土豪，分財產是自救一個好辦法，這些歷史上早就有記載；但打土豪，分田地還是老毛的獨創，這個發明也是很具革命特色的。

一言以蔽之曰，在湖南當農民是最低下的職業。記得有一次跟一幫和大哥一起在湖南下放的上海知青聊天，談及他們今後有什麼打算，這個問題其實是明知故問，答案當然是回上海；問他們在農村裡最顧及什麼，他們說，什麼也不顧及，都到了社會的最底層了，還顧及什麼。林彪都說了「上山下鄉等於變相勞改」，我們都在這鬼地方勞改了，還能比這裡更差的？

三十年前，不少持農村戶口的湖南人，為了一個城市戶口，托關係，走後門，情願在城裡掃馬路，也不願意在農村裡當幹部，比如當小學校長之類的職務。二十年前，雖說是改革開放了，不少人離開了湖南去廣東打工了，那也是念念不忘如何脫農，如何想方設法拿一個城市戶口。十年前，湖南省的領導突然在全國率先打破城鄉戶籍制度的限制，規定只要在省內的城裡有固定工作的人，就可以獲得城市戶口。於似乎，很短時間內，不少來自農村打工的人，紛紛花錢買城市戶口。根據地方不同，花４~８萬人民幣就能解決城市戶口，這對當時的農民來講是莫大的喜事，人們奔走相告，歡欣鼓舞，終於變成了城裡人了。

五年前的一件事讓咱覺得不可思議，那是因為咱一個遠房表弟的女兒在深圳嫁給了一個湖南農民的兒子，成家后想落戶到湖南農村，結果費了好半天勁，也沒成功。表弟很氣憤地說，「想當年，老子進深圳轉戶口也沒有這麼難，這不是活見鬼了？！」後來細打聽才知道，現在上農村裡戶口上城市戶口難多了，要給當地的村長送禮才能行。最後，表弟還是送了幾萬元禮才算把此事了結。這件事，咱一直認為表弟在跟咱擺譜，上一個農村戶口，至於嗎？咱又不是不懂農村這一套！

三年前同學聚會時，一個在長沙的同學在炫耀自己，說自己花了5萬元終於搞了一個岳陽農村的戶口，從此，他可以在那裡搞地蓋房子，還有自留地可以種蔬菜，以後退休可以去那裡養老了。咱聽完之後就暈了，這些人都是吃錯藥了？花錢去買農村戶口？想當年那麼多知青，都是千方百計花錢想脫農，想回城么？這如今的時代怎麼啦？

這次在調查之前突然想到了這些事情，於是帶著這些問題去了常德農村，想要問清楚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要農村戶口了，真是這樣的嗎？三月初跟著聯絡人去了常德和湘西家界的農村，在開往目的地的高速公路上，咱問及了這些問題，聯絡人說，聽說現在時興辦農村戶口，但具體沒有操作過，不知道價格和申請步驟。

村村通的小水泥馬路

到了農村跟村長一了解就清楚了，如今想來農村的城裡人太多了。村長說，「五年前，你要是花點錢，我們通融一下，還是可以給你一個戶口的，多來一個外來人口，我們就要多分一份土地給你，這是我們村長可以控制的。那時只要我們村裡跟鄉里打報告，再到縣裡審批就行了。現在因為全國聯網，一切土地大權到了省國土局。沒有特別理由，根本不批，這個權力不在我們了！」任何增添農村人口的申報比過去嚴格多了，農村現在實行的是只出不進的政策，除了自然生產，一律不接待外來人口，即便是結了婚的配偶也不例外，農村人生的子女可自然獲得農村戶口。聽著聽著，怎麼覺得比美國還嚴格呢，美國雖然不好進，但只要進去了，還是可以從綠卡到歸化公民一說，你這湖南農村連個綠卡都不給，更甭說公民了，就是沒有機會，你也太牛吧？

村馬路街景

村衛生院

後來又問及村長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來農村？村長不假思索地說，「這如今食品安全太成問題，只有我們農村人自己種的東西吃的才放心呢，瞧你們城裡人，呼吸的是汽車尾氣污染了的空氣，吃的是打了農藥的蔬菜，炒菜用的還是地溝油，那自來水管里的水還不知道是不是乾淨？看我們這裡，食用油是自己榨的，蔬菜是自己種的，水是從地下井裡抽出來的地下水，空氣是沒有污染的，，，」看著村長還想繼續說，咱馬上要他打住，因為這些大道理咱懂啊！於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問問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給咱開個後門，也弄一個農村戶口呢？村長看了看說，「你還沒聽明白，這如今要想當農民比登天還難呢？你以為呢！要知道，人口是在不斷地增加，土地可是不增加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土地，我們可不想讓別人來瓜分我們的土地了，要是趕上征地，拆遷我們就虧大方了。這叫做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回輪到我們農村人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是啊，也該農民揚眉吐氣了。現在想起來老毛的話還是非常正確的，當初他老人家號召知青們「紮根農村幹革命，廣闊天地練紅心」，結果知青們不聽他老人家的話都回城了。設想一下，當初要是都聽他老人家的話，紮根農村不走了，哪有今天當農民的難處呢？得，想當個湖南農民都這麼不容易！想一想，還是當咱貝殼村農民好，想回來就回來了！若問咱在貝殼村當什麼農民呢？那就是當碼農唄！碼農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