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情路,請一路走好!
剩母瑪麗婭-2010-05-16
故事發生在十多年前。這事當年另我很感慨,很唏噓。
今天把這故事翻出來,是覺得世界變幻莫測,人生無常。不同的時代造就不同的人,人們選擇的人生道路,也充滿很多傳奇和無奈。而故事的主人當年所作的選擇,要是放在今天這時代,該又是另一種結果了吧?一劇《蝸居》,已掀開了中國人對婚姻,家庭,愛情觀的新里程碑,那麼,中國人標榜了5000年的傳統觀念,還有必要延續嗎?還有延續下去的Power嗎?
那是個星期天。一早已被花園裡的鳥聲唱醒了,我還依戀在被窩裡,享受著這難得的遠離工作和生意紛擾的一天。
突然,門鈴被輕輕的按了一下,聽得出來,來者按得很猶疑,很不安,好像在為休息天擾人清夢而拿不定主意。停了一會,又響了一下,這下,很乾脆,很響亮。聽得出,來者是決意要冒犯來了。
門開了,我看到了一個三十二三歲的戴著眼鏡的有點羞澀,很高大俊朗的威爾士男人。
是Peter。我出乎意料之外,他卻一疊聲的說對不起。
他是我好友Jenny一起工作的公司同事。因為Jenny的關係,我們一起吃過飯。不過,最近,他們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其實,這樣的事發生在悉尼,如果當事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澳洲人,一切都會順理成章的。可是,因為當事人一個是35歲已婚的中國女人,一個是沒結過婚的33歲的英國男人,事情就變得不順理,不成章了。
看見我的眼睛充滿問號,他拿出一封信,是Jenny寫的,要借我的麵包車給他用一下,他要搬家。從Ryde搬到CastleHill去。我把鑰匙給了他,讓他從車房把車開了出來。可是,他沒有想離開的意思。我才想起,我也太沒禮貌了,連茶都沒讓人喝一口。正想邀請他進屋時,他開口了:「你能幫幫我嗎?就一張餐桌和幾把椅子,我沒法弄-----。」我雖然對餘溫未散的被窩有點不舍,還是敵不過他期盼的目光,便答應了。於是,他像個孩子,歡快地一躍就上了車,說,我等你。
憑著女人的多元感覺,我覺得,今天有戲,是他與Jenny的戲。這感覺還告訴我,他借車只是借口,他想與我一起,一定有其他與搬家沒有關係的事。
他們的事,我早就聽說了。這樣的邂逅,在80年代出國的這批人中,幾乎都經歷過。不過,這批剛過而立之年的中國人,不會也不可能像西方人那樣,率直得把愛情看得高於一切,想愛就愛,不顧後果,不顧死活。也不會像那二十幾歲的後現代那樣,不求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他們是雞尾酒一樣的混合體,既有著深入骨髓的中國孔孟之教的傳統烙印和中國近代的各種主義的影響,也有著現代西方文明的熏陶。單身的他們,把配偶落在家鄉,隻身在異鄉開創一片事業,孤獨,徬惶,迷茫。他們能愛嗎?敢愛嗎?就算敢愛,在這麼些攪混在一起的烙印,影響,熏陶,和各種主義的影響下,這些遊子,又該怎樣去愛?於是,他們紛紛按照每人不同的新的活法,演繹著各自的精彩。
我敢肯定的是,這批優秀的中國人,不管她(他)們是否有自我感覺,他們受過的與西方同步的教育,對工作的認真態度和刻苦耐勞的精神,以及他們身上那種特有的東方人個性和品格,對於以前還很少接觸東方文化的異族來講,是很有吸引力的。特別是中國女性。
Jenny和Peter的邂逅,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產生的故事。
不出所料,到了Peter家,一切收拾停當好以後,他給我端上一杯香濃的咖啡,然後直奔主題,迫不急待地請求我聽他的故事。
他說,她是他這一輩子從沒見過的女人。剛來時,這個文靜的中國女人,只是默默無聲地,高效準確地做著她的本份。不過,很快,她的敬業精神和工作能力,讓他這個主管吃驚不已,刮目相看了。他開始感覺她的存在。這個溫柔的女人,很快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她特有的東方氣質,幽雅的談吐超凡脫俗,清麗的儀態鮮有修飾,她的溫婉聰慧和善解人意,慢慢讓他神魂顛倒,有點不能自己了。他身上的每根神經和目光,開始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他常常情不自禁地偷偷注視著她那東方女人細膩端莊的面孔,這讓他如見Angle,百看不厭。看著她氣定神閑的舉止,常常驚嘆不已。他甚至覺得就連他們大不列顛的貴族都汗顏。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呀,靜的凝重,動的優雅.想都沒想到東方的女人是這樣的。
他說話的時候,我明顯的感到了他急促的呼吸,他那神采飛揚的面孔,就像是發現了夢寐以求的瑰寶。我定定地看著他,聽他娓娓說著,看著他說到動情之處,手舞足蹈的,完全像個天真的孩子。我心想,完了,沒救了,完全走火入魔了。又是一個沒有結局的悲傷故事。因為,我記得有一天Jenny對我說過,她與Peter的今天,她不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的。她也欲罷不能了。她現在連死的心都有。
在中國的時候,我們就是從小玩大的發小.她因為被家人逼的沒辦法就把自己給隨便嫁了的沒有愛情的婚姻,實在太脆弱了。現在,面對如此另類的愛情,如何是好?
Peter繼續講他的故事。儘管我對此早已清楚不過。
我屏息靜氣的聽著。突然,他衝動地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說,你一定要幫幫我,我不能沒有她。我這輩子,非她不娶,我離不開她了。我知道她並不愛她的丈夫,那為什麼還不離開他?為什麼還要把他申請到悉尼來?沒有愛情的婚姻,為什麼還要維繫?我是那麼愛她,上帝可以做證,我發誓!!我會對她好一輩子的,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請幫幫我。求你了!!我雖然比她小,但這不能說明什麼,愛一個人,沒有年齡之分的,難道她沒感覺嗎?難道她不愛我嗎?
他越說越語無倫次,越說越激動。是那樣的無助。我看到了他那淡綠色的深遂的大眼睛,淚水開始在眼窩裡旋著。我難過極了,難過的是我不能幫上忙,我實在不知怎樣向他解釋,這不同文化背境的愛情,儘管已到達了靈魂之顛的境界,最後,還是沒法逾越過去的。因為對方是個已婚的中國女人,只要這個女人曾經受過中國傳統的洗禮,這個女人身上就會背著世俗的擔子,她的行為,還是會按照中國人的行為去做。沒有誰不讓她愛,是她自己不能再輕鬆的愛,不能再淋漓盡致的愛了。儘管她以前的婚姻不盡人意,儘管她也為那遲到的撕心裂肺般的愛情痴迷,但是,最後,她的愛情也只能為這世俗讓路。她的良心讓她必須這樣做。
我的心在揪著,我努力地搜索合適的語言開解他。但找不到。因為,Jenny告訴過我,她已決定了,到此為止了。她在此生,已轟轟烈烈的愛過了,知足了。她是個中國人,走到哪裡都是個中國人。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浪漫,就可以拋棄家庭和孩子。因為,當你選擇建立了家庭,就要負責任,再大的變故,再沉重都要扛起來!那個丈夫是自己心甘情願嫁的,他沒錯,是自己背叛了他,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我知道,看似柔弱的Jenny,只要主意一定,十匹馬都拉不回頭。她決定要為中國的國情去奉獻自己的愛情。
可是,率性的西方男人,能明白中國女人的這種克己忍讓的犧牲嗎?儘管這是人類最高尚,最珍貴的情愫。
我無言的坐在那裡,只聽著Peter還在固執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中國人,怎能這樣?!最後,他頹喪地坐下來,用期盼的目光望著我,還想從我這獲取一絲希望。我簡直快要崩潰了。只能對他說:別難過,讓我想想辦法,或許有救。但是,這話說的連我都心虛。
我靜靜的打量Peter那收拾的很整潔的新家(其實他早搬好了,借車只是要搬一套餐桌和找理由和我說話)。這房子從裡到外都冷冷清清的。窗外,風在搖曳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恍惚告訴我們,那夢寐以求的人不能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事業有成的英俊的男人,竟然因為這揪心的沒有希望的等待,哭了。
最後,我主意已定,決定幫他完成他的中國天使之夢。不過,這天使不是Jenny。那一頁已翻過去了。不能再回頭了。
就在那個特定的時間段,那些遲來的配偶們,正帶著他們的孩子,已陸續的上了飛機,橫越太平洋,直奔大洋洲,尋找他(她)們的另一半了。可是,這婚姻呀,離開了原來的土壤,又有多少可以維繫到地老天荒的呢?
(故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