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飲酒量和疾病負擔的關係

近年來，科學界有一種理論認為滴酒不沾對身體最好，這主要來自2018年知名醫學期刊Lancet《柳葉刀》刊載的一篇對全球195個國家和地區的飲酒量和疾病負擔關係的綜合分析，該研究認為喝酒量和疾病負擔存在著線性相關， 即使是喝一點點，也比不喝對身體有害。

 沒有摻水的酒基本上是乙醇，喝酒後乙醇分子能夠快速循環到各個細胞組織。主要分佈於肝臟的乙醇脫氫酶使之代謝變成乙醛。乙醛可使血管擴張，循環加快，臉紅腦脹。乙醛是有毒的，急性過量可致反應遲鈍，神魂顛倒。慢性過量可致肝硬變和癌症。

 科學界對暴飲酗酒和過量飲酒的害處的認識是非常一致的。根據統計，超過40%的肝硬變和酒精有關。飲酒會增加口腔癌，肝癌，結腸癌， 乳腺癌，食道癌，鼻癌，咽癌，喉癌， 中風，心力衰竭，交通事故，自殘或自殺等多種疾病的風險。而按照NIH的網頁的估算，每年全球約有300萬人因飲酒而亡。可以說， 2020年死於喝酒的人比死於新冠的人還要多出60%左右。   

 但是，科學界對於輕度飲酒(平均每天14克酒精攝入量或更低) 對身體的影響一直爭論不休，而大多數飲酒者屬於該範疇。有些研究認為飲酒量對健康的影響是線性的，最好滴酒不沾。但是另一些研究認為輕度飲酒沒有太大的壞處，甚至可降低心血管疾病和2型糖尿病的風險。

 2018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曾經開展一項由它主導的輕度飲酒和健康的研究。這是一項多中心隨機臨床試驗，以評估每天攝入大約15克酒精對心血管疾病風險和2型糖尿病風險的影響。

 這項臨床試驗計劃招募7800名參與者，預期10年，預算大約為1億美元。因為該研究70%的經費來自大酒廠，所以某些學者批評該研究接受了利益衝突方的錢。NIH經調查后也認為不妥，於是就叫停該研究。

 如果是政府有足夠的錢，那該研究值不值得做呢？本人認為，還是值得做的。根據2019年美國藥物使用和健康調查（NSDUH），美國年齡在18歲或以上的人中有86％可算為某個時段的飲酒者。而按照CDC的數據，2018年，66%美國成年人可定為飲酒者。

 而90%的美國飲酒者是平均每天飲酒不到1個飲量的輕度飲酒者。按照CDC的報告，只有5.1%的成年人可分類為美國的重度飲酒者：女性平均每天飲酒超過1個飲量，男性平均每天飲酒超過2個飲量。

 人類飲酒遠源流長，在三千多年前或更早，中國人就發明了穀物釀酒的技術。輕度飲酒可解除勞動的疲倦，增加節日的歡樂，促進生活的情趣，釀育出色彩斑斕的文化。要改變那麼多輕度飲酒者的快樂並非易事，應當有更為審慎細緻地研究平均每天1-14克輕度飲酒的利弊。

 有多個研究都發現飲酒量和心臟病風險以及2型糖尿病風險中都呈現出J型相關，即小量飲酒有助於減少心臟病風險及2 型糖尿病風險。2000年，我們團隊也發表過一篇飲酒量和2 型糖尿病風險呈J型相關的文章。當時網上有人猜測本人肯定是飲酒者。其實，按照美國的標準，我應算為非飲酒者，只有過節有時才喝一點點。

 有專家認為，小量飲酒對健康也有害處。即使將來有大型臨床試驗證實小量飲酒真能預防冠心病和2 型糖尿病，小量飲酒對健康造成的整體傷害也可能超過這些益處。不過，這也是一種猜測而己。

 現在經常引用的那篇2018年Lancet的文章，該觀察性研究文章確實沒有顯示任何飲酒量是安全的。然而，該文章中的輕度飲酒被過度解讀了。一般認為，因為觀察性研究可能受未知因素的影響，如果相對風險低於20%而在某些研究中又存在相反結果的情況下，那只有隨機的臨床試驗才能做出判斷。

 首先，該文章被引用的最多的是插圖5，該圖顯示了15個標準飲量內(每個標準飲量=14g酒精) 飲量和疾病負擔風險有著明顯遞增的關係。儘管15個飲量時，疾病負擔的相對風險高2倍（200%）。從0到1個飲量，風險增加得很少，本人目測了一下，最多高8% （Relative Risk=1為無變化）。因此，最好使用隨機的臨床試驗做出判斷。

Credit to Lancet

 其次，該文章也在一定程度顯示出飲酒量和心臟病風險及2 型糖尿病風險似乎存在J型相關。但是他們把那麼多個國家通過不同標準收集的數據匯在一起分析，是很容易模糊這種J型相關的。

第三。在該文中，酒精增加疾病負擔風險的首要疾病是結核病。讓結核病負擔的正相關一衝，很容易覆蓋小量飲酒帶來的任何益處。不過，美國的結核病負擔極為輕微，每10萬人口只有3個結核病患者，而印度是 193個患者，有些落後國家甚至是540 患者。 因此，在發達國家例如美國，還是有可能存在著輕度飲酒利弊平衡甚至有些少好處的。 

但是，如果重開臨床試驗，本人認為要觀察的目標不但要包括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而且還要包括癌症，肝硬化，意外事故和結核病等等，以期對酒精和健康的關係有一個比較全面的理解。否則的話, 就像現在一樣，一年總有不少支持和反對的文章發表，說的都似乎有些道理，圍觀的民眾不知相信誰的，該爭論也將會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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